娇藏春色(176)
他想与之长相厮守的人从始至终不是她,而是青芜,她萧妩一只是阻隔在他们之间的绊脚石。
每每在空闲时分回忆起他们三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林锦璨都觉得如鲠在喉,她一直真心相待,引以为傲的师父,不过是在利用她做一些卑鄙无耻之事。
萧南衣用幽州无数百姓的命,招兵买马换取钱财,挑起大梁与各国战乱,他好坐山观虎斗,尽收渔翁之利,顺手把南疆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来扰她也好,反正都相看两厌了,何必惺惺作态?
“那便用普通的石黛。”
林锦璨利索的给自己描了眉,便起身道:“走吧,若误了时辰,陛下要怪咱们不是了。”
殿前彩帛翻飞,钟鼓齐鸣,待礼官唱词后,众宾客落座于席。
来往交谈者众多,林锦璨不愿与未曾谋面的人打交道,以免多生事端,便挑了女眷席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娘娘,外头风大,您还是多穿些吧。”
柳棉把夹绒挡风袄给林锦璨披上,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瓷瓶后将里面的药丸倒在掌心。
“今日出门的急,您忘了服药了。”
林锦璨接过养生丸就着杯中的水吞咽了下去,胸口的灼烧感才好了许多。
这几年,她身子不知不觉的虚了许多,从前舞刀弄枪不在话下,如今几乎是药不离口了。
按道理来说习武之人身子骨不会这样娇弱,林锦璨也怀疑过日常吃穿是否被人动了手脚,只不过最后都无疾而终了。
每每太医来瞧,也只告诉她是因为三年前生产时受了惊,亏损了底子。
耳畔忽然传来婴呜声,林锦璨看邻座妇人怀里正玩儿着拨浪鼓的孩子,不过三岁。
也是咿呀学语的年纪。
她秋眸微润,想起自己十月怀胎,却未认真看过一眼的孩子。
她依稀记得,那孩子生下来皱巴巴的粉糯糯的一团,一点儿不像她,倒是眉眼间与谢鹤徵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些年,林锦璨也派人四处打听过谢语念的去处,只可惜杳无音讯。
也是,身处乱世,深山雨夜,她一个女子带着一个才睁开眼的孩子,怕是举步维艰。
“你不爱凑热闹,怎么今儿个也来了?”
前头两位衣着不俗的女子柔荑掩唇,借着酒劲儿交头接耳起来。
着藕色广袖裙的少女,娇羞一笑:“没听说吗,洛都那位战神今日也会来咱们南疆,只不过无人见过他的真容,我也只在说书人口中听到过,今日是想开开眼界呢。”
“此人骁勇善战,俊美无双,若非他领兵,洛都不会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将大梁数座城池吞并。”
另一位淡绿襦裙的女子好奇道:“可知道他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藕衣服少女罢首道:“如今这乱世,英雄不问出处嘛,我只晓得姓谢,肃王器重他,又招他
为女婿,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谢?莫非是几年前那个死在北疆的……”
“绝无可能。谢小将军可是面目全非,死无全尸,皇帝派人去清理战场找到他的尸首时,已经腐烂成了一摊肉泥,腹部被划开的时候里面都是些杂草,唯独剩下的那个脑袋被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呢……”
“死的怎么这样惨....”
“是他通敌叛国,霸占兄嫂,死有余辜!”
这些字眼如根根细针灌入耳朵,林锦璨放在杯沿上的手微微颤抖。
他终究是死了。
被她亲手害死了。
....
“来了,来了!咱们去那边儿瞧。”
绿裙女子起身,将同伴拉到梧桐树后,一面用团扇朝众人目光汇集处指去。
方才还有些吵闹的席间,没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林锦璨也不由得抬起了头。
然而,就在刹那间,她脑海中轰然炸响,心脏来不及跳下一拍,便立刻低下了头。
那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男人身姿挺拔,五官深邃挑不出什么瑕疵,只是这几年边关的风霜让他原本白皙的脸添了抹淡淡的小麦色。
仅此一眼,男人的音容便深深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锦璨咽了咽喉,僵硬抬首的那刻,却不巧的对上了那双噙着笑意的双眸。
她刚要拔腿逃跑,可忙不迭的一双玄色皂靴出现在她眼底。
心脏猛然一沉,林锦璨见了鬼似的转身,慌乱之中,却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身体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往后边儿花丛中栽去,腰间被一张温暖有力的掌心托住。
熟悉的龙脑香灌入鼻间,林锦璨几乎确定近在咫尺的男人,就是谢鹤徵。
热浪袭涌后背,宛如蚂蚁爬入脊背的毛孔里,一刺一刺的。
人没死,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