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墨(143)
房间的炭火烧得旺,他的脸上也是红彤彤的,他举起酒杯,颇有几分豪气:“襄姐姐与怀王殿下仗义相助,如此大恩,完颜昭永生难忘!”
萧允墨与他碰杯,难得没有冷嘲热讽:“你这小子,这句话说得还挺中听。”
祁襄干掉杯中酒,将酒杯拍在桌上说:“年轻人就该有气吞山河之志,我觉得你有这份心气,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萧允墨的语气忽然有一丝自嘲般的苦涩:“是啊,趁你还有机会,总该搏一搏。”
聂昭又给三人倒酒:“莫非怀王殿下曾经也有雄心壮志么?大齐朝野不都传你无欲无求,唯有一个‘忠’字么?”
萧允墨苦笑:“为国尽忠,不也是一种‘欲求’么?是人都不可能无欲无求……只不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的确想要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奈何我身体欠佳,此志终究难酬。”
聂昭感慨:“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固然畅快,但我更佩服怀王殿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萧允墨忍不住笑了:“这是眼看快到朔金,小王子也开始说好话哄我开心了?”
祁襄举杯与他碰了碰,道:“我看聂昭这话,是发自肺腑,说得也很是在理。”
萧允墨勾了勾嘴角,仰头干掉杯中之物:“行吧,一个两个,嘴倒是甜得很。”
外头炮竹声响,新年已至,三人都喝得醉眼朦胧,祁襄已然歪头靠在萧允墨肩上神游太虚,男人们仍默默一杯一杯喝着,仿佛彼此之间进行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较量。
北国的寒风在窗外呼啸不止,聂昭目中却燃着炽热的暗火,而萧允墨如寒潭一般的眸子亦深不见底,他们在对方眼里看见自己,也看见深藏的野望。
新年第一日,他们经扶余上了雪山,山那一头,便是朔金王城临阙。
进山行了半日,天降大雪,寒风卷着雪花在林间肆虐,迷了眼前的路。祁襄穿了狐裘,却仍觉北风凛冽,她将手紧紧揣在袖中,缩着脖子艰难前行。
聂昭看见她冻红的鼻尖,心疼不已:“天太冷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吧。”
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坡找到一个山洞,在里头生了火,稍作休整。
祁襄将手放在火边烤了片刻,身子才终于暖了一些,陈年旧伤的疼痛也总算缓解了几分。
萧允墨抓过她的双手捂在掌心,劝道:“小心烫伤,这样烤火,也容易生冻疮。”
聂昭从包袱里拿出小铁锅,从外头舀了一锅积雪,放在炉子上烧起热水来。
“一会儿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等到半夜,雪渐渐停了,祁襄提议在风雪再起之前继续赶路。他们在夜色中穿越森林,积雪反出的光亮却让前路意外变得好走起来。
祁襄仔细聆听着除三人脚步声以外的声响,忽然几声极轻的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嘘。”她停下脚步,示意另外两人也暂停前进。
她听声辨位,几声呼吸后突然跃起,展开的折扇接连打下几支飞箭,聂昭和萧允墨也拔了刀,纷纷打开如雨点般飞来的箭矢。
“什么人!何必鬼鬼祟祟,出来说话!”聂昭高呼。
箭雨骤然停歇,黑暗中,祁襄看见一支黑色的箭朝萧允墨飞去,她闪身到他背后,推开他的同时挥扇打飞那支箭,谁知扇叶接触到那黑箭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机关一般,从箭身又分离出三支小箭,朝各方射出,其中一支径直扎进了她的肩膀。
她一吃痛,几乎没拿住水里的扇子,两个男人同时叫了她的名字,伸手要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这一次却是聂昭反应更快,他眼见着怀中之人陷入昏迷,对着林中的偷袭者发出了近似野兽的怒吼:“究竟是何人,给老子出来!”
林间缓缓现出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再细看,原是这些人脸上都戴着木雕的鬼面具,他们背着弓箭,拿着弯刀,将三人团团围住。
一串“当啷当啷”的声响由远及近,一个同样戴着鬼面具的人慢悠悠穿过夜雾,走到他们面前。此人的衣着相较余人更为华丽考究,发辫上和腰带上系着的宝石、铃铛和兽骨发出脆响。
她摘下头上的面具,竟是位面目清秀的少女。
“阿昭哥哥!真的是你吗?”她仰起头望着聂昭,一双清亮的眸子神采奕奕。
聂昭愣了半晌,才说:“风铃儿?”
萧允墨问:“你认识她?”
聂昭答:“她是朔金巫族首领的女儿。”
但他此刻并没有心思跟萧允墨解释更多,而是急着问那少女道:“你的箭上是什么毒?解药拿来!”
风铃儿看了一眼他紧紧搂着的祁襄,撇了撇嘴道:“解药我没带在身上,你得跟我回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