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墨(53)
“无事……”祁襄盯着肃王府的侍卫掀开三人脸上的黑布巾,这些人浓眉虬髯,一看就非中原人的长相。
“回鹘人。”她轻轻吐出三个字,抬头看了一眼萧允墨,露出得意的笑来,“还好我早有防范,将东西放在了殿下这里。”
萧敬虞缓缓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会处理。”
祁襄跟在萧允墨后头,步伐轻快:“没工夫休息了,我得赶快研究出那些人偶的猫腻。”
他回头瞟了她一眼:“有什么猫腻?”
“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古怪。”
她这时才注意到萧允墨只是批了件外袍便出来了,里头的中衣敞着领口。祁襄走到他前面,伸手替他拢上衣襟,指尖有意无意掠过他的胸口。
“夜里凉,殿下仔细着了风寒。”她将手掌贴在他锁骨之下,轻拍两下道,“差点忘了,殿下这副皮囊,还是这样叫人喜欢。”
萧允墨拿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没大没小。”
他们回到萧允墨住的宁喜斋,祁襄从萧允墨床头的柜子里翻出那四个人偶,忍不住问:
“殿下将这东西放床头,就不怕不吉利吗?”
“我命格硬,有什么好怕的。不是你说这东西要好好藏着,怕人惦记么?”萧允墨淡定地坐在一旁翻看祁襄带来的书册,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夹着阴阳。
祁襄将那四个人偶摊在案上,拿起笔临摹起来,从人偶服饰上的图案,到木雕的纹路,不落下一个细节。她画一会儿,查一会儿书,画了一遍又一遍。
萧允墨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她,睫毛在烛光下颤动,影子刷过她白皙的脸庞。她时而蹙紧眉头,轻咬笔端,一贯的小动作仿佛将二人带回从前,那时他们也时常在深夜一起读书。
不知过了多久,他伸出手,拇指指腹轻展她眉间的褶皱:“别总皱着眉,想不明白就先睡吧。”
“殿下困了去歇息吧,我还不……困……”她说完这句,竟倒头趴了下去。
萧允墨叹了口气,拿走她手里的笔,将她横抱起来,往里间走。把人放上床,还没来得及盖被子,不安分的手便搭了上来,她将他紧紧搂住,头枕在他胸膛,方才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一脸餍足地沉沉睡去。
寂静的寝殿里又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他颇费了点力气才脱掉外袍,搂着她躺了下来。他将她的脸捧在掌心,指尖摩挲她的唇,低语道:“惯会利用人的。”
祁襄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她仍在梦中神游,隐隐约约听见远处有人喊“怀王殿下”,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被叫之人怀里,她大为震惊,用力撑着坐起,萧允墨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拽着被子翻过身去。
“襄儿,别闹!”
“殿下,该起了,许年在门口呢。”她推了推他,门外许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殿下,您还在休息吗?”
萧允墨缓缓起身,披上外衣,回过头,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她说:“你在里面不要出来。”
许年同他说了什么,过了片刻,祁襄听见关门的声音,他又走了回来,已然完全清醒。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宋贵妃的儿子病了,被人投了毒。”
“投毒?谁干的?”
萧允墨的神情变得凝重:“是皇后身边的人,自首说是皇后指使。”
“又是皇后?那林侍郎……”
“你关心他做什么?我进一趟宫,你在皇叔府里乖乖待着,哪儿也不要去。”
“是为了小皇子的事吗?”
“不是,是科举舞弊的事。”
萧允墨开始在衣架上翻腾起来,祁襄赶忙小跑过去,伺候他更衣。
“还不算全无规矩。”他低头看着她认真地替自己系着衣扣,又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我在这里,殿下定然不好意思叫人进来伺候,您长这么大,何曾自己穿过衣服呢。”
“自然也是穿过的,我又不是残疾。”
祁襄一松手,笑道:“那劳烦您自己来吧。”
“放肆!快点,皇上召我。”萧允墨瞪了她一眼,换来的当然是她得意的笑声。
他即刻出发,一入长明宫,如他所料,司礼局掌印荣桓和内阁首辅杨致先都在。
熙宁帝仍是一副稳若泰山的模样,亲切地招呼他:“怀王来得正好,杨首辅和荣章印正为舞弊之案争论不休,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致先率先开了腔:“皇上,科举事关大齐吏治,本应由大理寺和刑部统理此案,再由吏部配合审查,对三年前舞弊入选的官员一一进行清算,如今却由荣公公的缉事司一手把持,恐怕不妥!”
荣桓反唇相讥:“杨大人,如此严重的舞弊行为,刑部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一次若不是我们缉事司果断拿人,速速审理,礼部那帮蛀虫绝妙的受贿路子,恐怕还查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