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墨(67)
“滚滚滚!”祁襄推开他,“走之前布置的书都背了吗?我明日就检查,现在赶紧温习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一听要检查背书,祁延整个人都蔫儿了,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祁襄将萧允墨送回听竹苑,亲自检查他肩上的伤布,他坐在榻上,看着她解开自己的衣服,顺从得像个孩子。
她面色如常:“梁王世子八成是将你认成晋王了,看来他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
“可是他疯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来。”
她的手指从他的左肩移到胸前,摩挲了一下那道浅粉色的疤。
“范子章说你因为这伤,昏睡了数十日。”
“两月有余。”
“我很抱歉。”
“不必,你伤得比我严重。”
祁襄看了看他,又垂下眼帘:“是比你严重。”
她替他合上衣襟,系好衣带,面上毫无波澜:“包扎得很好,血应当止住了,明日我再来替殿下换药。”
萧允墨静静坐着抬眼望她,知她要走,却没有立场挽留。
她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问:“殿下渴不渴?”
“嗯。”
她去桌前倒了茶水,递到他手里。
他啜了一口,忽然问:“林策找你,为了什么事?”
“就是梁王案的事,他愿意帮我。”
“他为什么要帮你?”
“还我替皇后娘娘查清巫蛊真相的人情吧。”
“哦……他这人我不喜欢,一根筋。”他喝掉了杯中剩余的茶水,将杯子递还给她,“还要。”
她无奈一笑,又去替他倒茶:“挺正直的一个人,殿下这是偏见。”
“哼,没受过挫折的愣头青。”
祁襄又端来了茶,不觉莞尔:“殿下这是嫉妒吗?”
“呵,我嫉妒他什么?”
祁襄眉梢扬了扬,打了个哈欠道:“殿下早些休息,小的先告退了。”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看见满园的花木,突然想起正是十七岁那年,在世子府有了一座同样的院子。现在想来,自己那时和那些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也没什么两样,一朝得了主子的宠幸,便抬成了妾,赐一座宅院养着。也许哪天主子又宠爱了别的女人,便只能独自守着这座院子孤独终老。
她皱紧眉头,对着出来迎接的云芷和晚翠说:“这些花我不喜欢了,明日你们叫几个人替我都搬出去吧,我去挑些别的再放进来。”
晚翠的嘴又快得很:“啊?姑娘,这些花都是王爷特意吩咐种的,不都是姑娘最喜欢的吗?”
“喜欢也是从前喜欢,人的喜好总会变得嘛。”
云芷对晚翠使了个眼色,制止她再说话,她福身道:“知道了,姑娘,我们一早就去办。”
祁襄一摆手:“行了,都去歇息吧,我一会儿便安置了,不用你们伺候。”
接下去的半个多月,祁襄都在王府盯着祁延的功课。奈何他实在是勤奋不足、蠢钝有余,每日都将她气得心肝肺疼。
“朽木不可雕,写的就是你!”祁襄举着戒尺,扯开嗓子大吼。
祁延捂着脑袋,带着哭腔道:“阿姐,你布置的书太难了!我真的读不懂!”
“有何难的!你不愿意动脑,自然读不懂!先抄上十遍,再来背给我听!”
“啊!”祁延叫苦连天。
“知道的是你们在读书,不知道的还以为年下杀猪呢。”萧允墨嘲讽的话语从门外悠悠飘进来。
祁延仿佛看见了救星,忙向他求援:“殿下,你可来了!你快劝劝我阿姐吧,再这么学下去,我真要疯了!”
祁襄一抬头:“殿下昨日不是进京去了吗?这么快回来了?”
萧允墨看了一眼案上的《春秋》,笑道:“这书从前在书院不是读过?”
“读书读过,但早忘了,阿姐既要考我背书,还要给我出题,比书院先生还严格十倍!”
“你阿姐的学问可不比书院先生差,你是该好好跟她学。”
“她根本不会教书,只会打人!”
祁襄气不打一出来,挥着戒尺就要打上去:“我还没教你么?你自己蠢钝如猪!”
萧允墨从她手里抓过戒尺,好生劝道:“因材施教方为良策,祁延诗书是欠缺一些,但颇通音律,你就由着他学些感兴趣的吧。”
“什么颇通音律?我看他也就是去秦楼楚馆听个曲儿罢了。”
萧允墨拍了拍她的肩膀:“此事以后再议,你没听过祁延弹琴,自然不知道他的天赋。我明日要启程去并州,有很重要的差事,你跟不跟我去?”
“什么差事?”
“蒙古那个茉失里太妃向陛下上表,以求议定大齐蒙古长久和平之盟,圣上与内阁一致主张议和,陛下派我和十三皇叔一同前往并州与她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