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墨(73)

呼力颜不敢抬头：“五日前深夜，扎图尔大都督突然带人围住了大汗的营帐，大都督手握兵符，护卫军几乎不敢妄动，吾等拼死才带着大汗杀出重围，跑到草原之上，行至荒漠之时遇见了沙暴，自此我们便与大汗和照顾他的两名奶娘走失了……”

茉失里眼中燃起愤怒：“阿父……你竟然！”

带头的暗卫从怀中掏出一顶孩童的小帽说：“找到这队蒙古兵之前，我们先在荒漠北部的葛兰城外发现了马贼的踪迹，还捡到了这顶帽子。”

茉失里抓过小帽，双手不住颤抖：“这……这是桑布的帽子！”

她双眼紧盯那名暗卫，问：“你方才说……马贼？”

“是。”

祁襄道：“我听说，草原边的马贼会捉人去当前农奴，葛兰城里，就有蒙古最大的农奴交易市场。”

茉失里握紧了拳头，竭力保持镇静，却仍掩饰不住苍白的面色和眼中的悲伤。

萧允墨嗓音低沉：“茉失里太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们回到营帐中，茉失里将儿子的小帽紧紧捧在胸前，话语间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恐慌：“怀王殿下有何赐教？”

“如今这局势，不但是小汗王，其实太妃你的处境也相当危险。”

茉失里平静地凝视他的眼眸：“我何险之有？”

“你父亲扎图尔大都督已然把持了都城，以博尔吉为首的一众部族首领又并不支持和谈，我推测，他们私下应当已经结成了联盟，你觉得，你在此处又能安然无恙到几时呢？”

茉失里冷冷道：“怀王殿下倒是很关心吾的处境。”

“我与皇叔愿意施以援手，帮你找儿子，同时也护你周全。”

“条件呢？”

萧允墨淡淡一笑：“太妃果然是聪明人，条件嘛，其实不难。本王有一件旧事想要查证，到时太妃重新夺回了都城，替我找一些信件便是。”

“什么信件？”

萧允墨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那是从刑部取来的答瓦汗写给梁王的信件之一。

“太妃看看，上面可是答瓦汗的字迹？”

茉失里接过去看了看，点点头：“是先夫的字迹不错。”

萧允墨追问：“那……信中所提之事，太妃可知道？”

茉失里没回答，伸出纤细的指头将信纸叠好，放回信封里，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便是怀王殿下想要查证的事了吧，难道不应该等殿下兑现了承诺再问么？”

萧允墨扬了扬嘴角道：“好，太妃既要我们帮忙，便得听我们的安排。”

“怀王殿下请讲。”

萧允墨看了一眼祁襄，她轻轻一揖，道：“太妃，此处大营很快会被您父亲或是博尔吉的人找到。您即刻与我们乔装离开，叫一名侍女穿着您的衣服在营帐中待着。现在出发，明日一早就能到葛兰城，我们假扮成购买奴隶的商贩，运气好的话，也许就能找到小汗王。”

“好。”茉失里十分果断，“那你们也去准备准备，我们一炷香后在大营马厩处会和。”

他们换上牧民的服饰，萧允墨硬是逼着祁襄披上了狐裘坎肩，连茉失里见了都不禁感叹：“哟，怀王殿下你这随从如此怕冷么？”

祁襄一脸控诉地看着萧允墨：“你看！殿下！都说了不用穿狐裘！”

“让你穿就穿着，哪那么多废话！”

萧敬虞笑着说：“出了这里我们可不能太妃、殿下这般称呼彼此了，得想几个名字。”

祁襄从衣兜里摸出几张纸来，给一人发了一张：“我方才速速查了几个常用的蒙古名字，你们看看可还满意？”

茉失里打开自己的字条，念道：“塔娜，是个好听的名字……你还会写蒙文？”

“略会一点。”祁襄憨厚一笑。

萧允墨只读得懂下边的汉字，他看了看自己的，又探头看了看萧敬虞的，皱起眉头：“嘎鲁……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他可以叫恩赫？”

茉失里道：“嘎鲁就是天鹅，高贵纯洁的白天鹅。”

祁襄得意地说：“您看，是不是非常契合您的气质，我可是费了好一般心思才给殿下选了这个名字呢。”

萧允墨抿着唇，又问：“那你叫什么？”

“小的既不高贵、也不纯洁，就叫图拉。”

“本王不要叫这个奇怪的名字，你再想一个来。”萧允墨将那张字条撕了个粉碎。

萧敬虞笑盈盈地拍着他的肩膀，敦促道：“嘎鲁，塔娜夫人还有急事，咱们速速启程吧。”

四人各选了一匹好马，茉失里带了自己的四名护卫，并萧云墨手下的几名暗卫，一行人伪装成商队，向荒漠深处疾驰而去。

入夜后，他们在一片干枯的胡杨林中生火扎营。祁襄将铁壶架在火上，掰了一块干奶酪扔进去，又从马上取下一个水囊，倒入牛乳，接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小块茶砖来一齐放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