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搏(28)
沈燎问她:“真觉得能扯平?你等了我多久?”
她的笑容一下凝固,微张着唇,停顿了一会儿。
“差不多的时间吧,你别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目视着前方,轻松地说。
车内又是一片寂静。
“离离,”沈燎叹了口气,忽然开口,语气放缓说,“不管是生气,难过,还是失望,都不要憋在心里,无论程度大小,全部可以抱怨,可以说出来,没有人会怪你的,明白吗?”
沈离离眼睛始终盯着车窗外,这时,才转过头,看向沈燎。不夜之城璀璨的灯火映在他脸上,光影分明,连晃动也是细微的,他目光如水,那么平静。
但她忽然就是觉得,沈燎现在其实很着急。她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几秒后,她吸了口气,说:“如果能做到情绪稳定,为什么一定要让它失控?”
沈燎没有说话,也看不清表情。
“而且这确实不是多大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让你加班一晚上回来,还要听我的抱怨。”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说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是那种……”
沈燎等了两秒,“那种什么?”
“那种任性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妹妹。”
“可是在我这,你有任性的权利。”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你不就是嫌我烦了,管得宽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为什么不能平等地相处。”
“你觉得我们之间不平等?”他感到荒谬。
沈离离:“难道不是吗?”
他沉默一会儿,闭了闭眼,抛出个问句:“你想要的是哪方面的平等,嗯?”
“……各个方面的。”
她抬起头,猝然与他四目相接,看见他皱起的眉。
沈燎沉声说:“沈离离,不管你长多大,我都是你哥哥。”
“但我们根本就不是……”
沈离离猛然一顿,咬了咬唇,然后冷静而快速地说:“但我不想总是哭和撒娇,不想一直被谁保护,不需要随时被谁哄着,也不是非得依靠某个人才能活下去。哥哥,你也是成年人,难道不知道维持体面才是常规吗。”
她梗着脖子,盯着他。
从小到大,这是她唯一一次头脑发热,明知故犯地说出伤人的话。
车停的时候,车库里的灯光明晃晃照进来,沈离离看见,沈燎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的目光不再平静,冷得像寒冰。
对视几秒,他轻呵一声,“确实是长大了。”半是自嘲,半是讽刺。
沈离离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随后打开车门,直接回家,锁上了房间门。
他们不常吵架的。因为沈燎总是将自己居于名为“哥哥”的保护者位置,也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妹。没有亲缘关系的束缚,也没亲缘关系的保护。就像小时候和妈妈吵架,沈离离从不会担心妈妈离开自己。
上一回和沈燎吵架,是什么时候?
好像就是三年前,吵完第二天,甚至没能见一面,沈燎就离开了,数日没有消息。
那天是怎么回事?沈离离竟然有些回想不起吵架的缘由。
接下来几天,沈燎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沈离离很难见到他人影,更别提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但或许也有沈离离刻意躲避的嫌疑,时刻浸泡在影音室和录音室,强迫自己忽略裂痕。
只有每天早上如同惯例的早餐纸条,雷打不动地贴在岛台平面上。
到了农历初六,春节假期结束,海文迎来了返城复工的人们。
后来的几天沈离离都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沈燎总是很忙,就算有空闲,两人也不会多言。
餐桌上,还是沈燎先打破气氛。
他问:“今天要去琴行?”
她顿了两秒,才答了声:“嗯,已经初十了。”
沈燎点头,对她说:“出门记得戴围巾,穿厚一点,这两天降温。”
沈离离没回答。他继续说:“晚上我还是在地铁站等你,有情况我会提前告诉你,让司机去接你。”
沈离离抬头:“你公司的事情忙完了?”
“差不多吧,后续的还得再处理,不用担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这是正常的生活节奏,一切都是规律而稳定的。
她于是应了声好,没再多说。
他们莫名其妙地吵了一场,又似乎莫名其妙地和好了,两人默契地对那晚的事缄口不提,继续平静地充当着各自哥哥妹妹的角色,比过去刚刚重逢的一个月更加平静。
二月中旬,沈离离的寒假只剩不到两周的时间。
海文的气温有所回温,但还是维持在十度以下。
沈离离走出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