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香毒(197)+番外
任智妤淡淡点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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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田庄。
黑瘦佝偻的人被押着走进厅里、跪下的时候,已经认不出往日精壮干练的模样。
福明坐在座上,看向下首被苦役折磨得像老了二十岁的赵阿京,眼中只有冷漠与凌厉:
“李贤娘已经把钟家的事,还有冬祭那几晚发生的事,你告诉过她的话都招了,现在轮到你了。”
“给了你五千两的人,是谁?”
赵阿京抬起头,眼神麻木,像是根本不意外,却没有立刻说话。
福明并不发怒,又加了一句:“李贤娘生了,生了一对龙凤胎,你不想见见吗?”
这一回,赵阿京瞬间就有了反应,眼里浮现出许多情绪,激动溢于言表。
半晌,终于张开口,嗓音像碎掉的破鼓,十分费力:“……是,珠玉院的,玉姑娘。”
听到这个答案,福明闭上了眼,他此时的表情十分复杂,面部的肌肉都在颤抖。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和真正听到,还是不一样。
已经接近一年没有听到妻儿的消息,又有了脱离苦海的机会,赵阿京几乎是怀着一种拼命戴罪立功的心理。
紧接着又说:“在,我的床下,第五块石缝里,有一张,纸。”
福明压着嘴里冒出的血腥味儿,重整精神,接着审:“什么纸?”
“装过,药,的纸!”
“什么?”
“药,纸!”
“到底是药还是纸?”
“……药,药!药,用光了,但是纸上,还留着,一点!”
这一回福明听清了,扶着桌,慢慢站起身,瞪圆了眼睛:“什么药?”
“下给,侯爷的,药!”
也是去岁冬祭那晚,他偷偷留下,给自己博取真正事发后生路的救命稻草。
第91章 游玩
宫里的夜很漫长, 像是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沉着无数船只与人尸的湖渊,又冷,又黑。
掌权者居住在最中心, 而其他人则如同水波一样围绕这个中心环环散向外,想要稍稍进一步,可能要通过燃烧性命的代价才能达到。
权力的正面是荣耀、威严, 权力的背面是望不到头的血腥与幽暗。
许多人渴望权力,经过一番努力、波折之后,就认为自己成功找到了通往权力的路径,随后兴高采烈地踏上这条充满光华的道路。
然而在权力的斗争中, 毁灭的警信常常比胜利的甜果来得更早, 当夺命的利剑悬在头顶上, 并逐渐能被肉眼所见时, 他们才会发现, 实际上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为自己的野心支付代价。
因为代价太过沉重,而得到的东西又太少,即使是赌博,都还有听骰子晃动的时间,然而在权力的厮杀中,数不清的人在一无所知的时候被划定为败方, 并且即将走上断头台。
他们还没来得及变成权力的忠心拥趸,就已经沦为了它胆战瑟缩的奴隶与俘虏,日夜都在惧怕、猜疑、颤抖, 小心翼翼。
任凝香缩在被窝里,咬着手,床榻下睡着的是陪着她的婢女们。
最近的日子,她已经没办法自己呆在房里入睡, 她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整座国公府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
外头的流言纷纷扰扰,可府里却安静得像坟墓。
在听到承王被软禁的消息时,她慌不择路地跑到母亲的房里,然而到了之后,看见的除了泪流满面的母亲,还有面如死灰的父亲。
到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情况到底有多糟糕了。
主院对他们三房关闭了,大伯任保不愿意见她父亲;大姐姐任智妤居住的梧桐阁也将她和母亲拒之门外;承王府和凤仪宫更不必说,连一封信也递不进去。
想向外求助,然而就连她的外祖家,对她们也是避之不及。
在这样窒息沉默到恐怖的环境中,任凝香的精神摇摇欲坠,只需要轻轻一击,就能彻底摧垮她。
她每日都在母亲的怀里哭,哭到流不出眼泪的时候,终于问了最想问的问题——
“我们,我们是不是变成弃子了?”
刘三夫人抱着她,睁圆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不,不会的,好孩子,听娘和你说,仔细听!你大伯,还有皇后,他们肯定有后路,他们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我和你爹会盯着你大伯的,可是到了行宫,你就只有你自己了,答应娘,你要跟着你大姐姐,跟着你二哥哥,知不知道?跟着他们,哪怕他们赶你,也要跟着!盯紧他们,或许我们家,不,或许你,还能有活路……”
床顶繁复的雕饰看得眼生疼,任凝香倏地坐起身,一把掀开帐幔跳下床。
在地上铺被睡的婢子们惊醒:“姑,姑娘!”
“什么时辰了?”任凝香脸色灰白,游魂一样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