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24)CP
陈与年夹了块辣子鸡,好奇,“你们那边是什么样子的啊?”
陈与年土生土长的A市人,爸妈都有稳定工作,能给他中上水平的生活条件,他去过许多国家,口语流利地道,皮肤晒成健康的麦色,但从来没去过本国西南边陲的大山,没见过水稻怎么从田里由青变黄。
许术目光飘向窗外,夜里的A市马路上仍旧川流不息,千万豪车引擎轰鸣,“我们那儿车很少,鸟很多,高楼很少,田地很多。”
“那离A市特别远吗?你在这边待久了过去会不会不习惯?”
“挺远的,几乎横跨了一整个华国。”习惯的话,许术笑了下,“不会,那儿是我的家。”
怎么会有人不习惯家呢?以前,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后来有爱人的地方就是家,现在最想回去的地方就是家。
说来说去,因为这些这样的想法,导致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A市。
难怪最后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
或许是遗憾自己的拙舌没能准确说出家乡的好,晚上回去后,伴着陈与年轻轻的鼾声,许术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是很久都没能再梦到一次的母亲。
梦里,记忆中也还很年轻的妈妈握着他的小手轻轻唱。
山儿高,云儿飘,
山岚像纱罩,瀑布水滔滔。
太阳落,炊烟飘,
夜空星星眨眼笑,宝宝美梦乐陶陶。
他要回家了。
一周后许术去机场送陈与年回学校。
就回来这么小段时间,陈与年竟然比刚来时胖了些,胶原蛋白上裹着愁容,“你可不能忘了我,回去了要每天跟我发消息,你生日礼物等我放假给你带回来。”
许术惭愧:“我肯定不会忘记你,但山上信号不好的。”
“这都要分开了,你好歹说点儿好听的话啊,”陈与年瞪他一眼,从脖子上取下条骨链,让许术低头,把骨链给他戴上去,“算了算了。这个好好戴着,可贵了,我在Y国买的,先当你这儿了。”
骨链上还带着体温,许术摸了摸,胸中无限充盈。
一切都在向好。
他展臂抱了抱陈与年:“一路平安。我会戴着它等你回国见面。”
陈旧的小屋重新变得空荡荡,一如秋季怎么到来就怎么离开,天空一碧如洗,树叶凋零,万物寂静。
冬天就要来了。
*
203X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快,空气里的寒意已经迅速凝聚起来。
赵家老爷子有两个女儿,都早早结婚生子,家宴上空调加湿器调得合适,赵成脱了外套,半挽着袖子,干净玻璃窗上附着浅薄雾气,模糊了一片璀璨江景。
屋内光影辉煌,杯口镀着流光金边,赵成无聊地酌了口酒,桌面上手机震动一下。
以为是某个小孩儿,赵成浑身一震,面上带了点笑。
看清联系人姓名,他一愣,不动声色扫了眼主座老人旁边的季康元,悄悄低头查看。
信息其实不算很长,就三四行字,但赵成反复看了五六遍。
许术约大家周六一起吃饭。
他要离开A市了,这周日的飞机。
没说去哪儿,没说回不回来。
那他妈的汤圆儿怎么办?他的手机安安静静放在桌上,没反应。这是暂时没收到信息,还是他根本就收不到信息?
那自己说还是不说?这俩人烦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不管了,先吃饭。
赵成皱眉把手机揣回兜里。
一抬头,季康元就站在他椅子旁边,背对着头顶明亮的羊皮罩金箔吊灯,影子黑沉沉的压下来,面上没什么表情,瞳色幽深冰冷。
“信息我能看看么。”
第16章
一栋城市郊区的普通居民楼,天很黑了,道路在路灯的微光下渐渐深陷进黑暗中。
许栋坤今天又输了钱,从熟悉的小卖部赊了几瓶酒,一路走一路喝,酒精麻痹了神经,他吱哇乱叫,吓跑了路上仅有的两个结伴出行的女学生。
石子弹跳的声音,显得周围更寂静,许栋坤一个人在空荡的路上东倒西歪地走,嘴里胡乱骂着,“……狗|襙的玩意儿不想给老子钱,被男人玩|屁股……哼哼,死变态……姓马的杂|种,玩黑手,骗我钱,狗东西……”
硬物轻轻磕碰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轻易被污言秽语掩盖,头顶电线杂乱,一个颜色更深的拐角,地面上的垃圾堆得到处都是,许栋坤被绊了下。
“操!哪个杂|种挡老子路!襙|你妈了个……啊!”
一条腿从拐角收回暗处,许栋坤屁股的牛仔布上多了个漆黑模糊的脚印,接着是混乱的挣斗声,棍棒的破空声,许栋坤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惨痛的嚎叫,口鼻就被踩紧。
月亮从头顶的黑云中浮现,月光中挥动棍棒的男人棒球帽沿压得很低,许栋坤半张脸被踩在鞋底,头耳嗡鸣,惊惧地瞪大双眼,在剧痛中只看清施暴者深邃黝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