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44)CP
“抱歉,爸爸,是我欠考虑了。”
不受待见的私生子如往常一般逆来顺受,可作为父亲的景父太笃定对方皮下有怎样一颗狼子野心。
哪怕景培一直想表现出在家里的人畜无害,但品行低劣的人怎么可能生出道德高尚的孩子。她母亲用手段得来的敲诈工具,在景家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曜元配型,还失败了,这结局注定他这辈子也只能是个残次品。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哀怨,为什么这样残忍的病带走的是他心尖上的大儿子,而不是带着昭昭罪行出生的景培。
“你今天不用来了,除夕也别回来,既然怕你爷爷伤心,那干脆让他再过个好年。”
说完不等回音,对方立刻就挂了。
景培还沉默地保持打电话的姿势,五分钟后,毫无预兆地把手机朝墙壁上砸去。
裂出蛛纹的屏幕苍白地闪了两下,彻底地暗下去了。
就像景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抱希望的期待,也彻底地暗下去了。
景培自记事起就听他父亲口中的疯女人说过他父亲根本不爱他,疯女人自己也不懂什么是爱,于是拿着他父亲给他的生活费成天地去找男人要‘爱’。
在酒吧要,在街上要,在家里要,在床上要,在景培的眼前要。
太恶心了。一切画面和声音都变成他一夜又一夜冰冷被窝里的噩梦。
更可怕的是这噩梦并不轻易结束,它们潜入景培的身体,融进他的骨血里,在同班男生聚在一起看小电影兴致勃发时,他只会悄悄发着抖冒冷汗。
景培确实是残次品,一整个青春期,他没有过哪怕一次生理|冲动。
他也害怕过,却没人可以诉说。去黑医馆看过医生,找过乱七八糟的人,接受他们暧昧轻佻的吻,在逼仄的酒店标间里的抚摸和轻语。
面对所有旖旎,全都没有半分反应。
他从又怒又惧到心如死灰地接受,足足用了六年时间。
这就是他辗转两个家庭的收获,没有一丝爱,只有数不清的恐惧与绝望。
这就是他作为残次品的人生。
敲门声打断思绪,景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画纸涂成了层层叠叠的红,看久了很灼眼。
他下意识摸了摸最近新戴上的红色耳钉。
门外的敲门声并不急促,却规律得怪异,像是掐着表敲出来的。
打开门,又是个‘元’。
不知道是不是在爱里出生的小孩儿都会叫‘元’,耀元,康元。
景培四年级的时候查过这个字的解释,有美好预兆和祝福的含义,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元’字,所以才一点都不美好。景培,培,他只是个供人使用的培养皿。
景培讨厌‘元’字,他们得到一切他得不到的东西都太轻易,让自己一切努力都显得可怜。
今天季康元的表情有点奇怪,看人时冰冷地撩起眼皮。
“早啊,找我有事?”景培笑着问。
哪怕刚在人对象那儿搞完小动作他也一点都不心虚,景培不认为许术是会把那条短信直接暴露给季康元的人,况且,就算暴露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把背地里的心思光明正大的摆在台面上了,他总是要达成目的的。
季康元面无表情地点头:“有事。”
他往里走了一步,很没礼貌地把鞋底的灰带到了景培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门边的景培跟着后退一步,脸上笑意淡了淡。
季康元并不在意,又走到客厅环顾了一圈,最终站定到画架旁边,凝视那张颜色鲜艳却笔迹杂乱的诡异作品:“最近有兴趣学画画?”
明知道对方还在看,景培却突兀地取下那张画,对折几道,放进口袋里:“随便试试。”
季康元轻轻笑了笑。
他对颜色天生敏感,又从小坚持画画,一眼就看出被覆盖在红色颜料下两个不明显的黑色字迹。
——许术。
他妈的。
“敢撬我男人?!”季康元猝不及防间抡起画架就朝景培的头狠狠砸去,表情狠戾。
景培来不及反应,只能抬起胳膊勉强挡一下,痛得闷哼一声,季康元的下一拳已经来了。
两人在地板上扭打到一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摔了一地。
季康元勉强占上风,又狠狠补了两拳,景培躺倒在地板上头晕得无法起身。
季康元站起来时踉跄了下,他垂下眼皮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漠然出声,“朋友就做到这儿,以后别联系了。”然后俯下身从景培衣兜里两指夹出那张画纸,一片一片撕碎了扔在地上,“也别再觊觎我的人。”
季康元没回香山壹号,他带着一身伤,害怕从许术眼里看到鄙夷和嘲讽,更害怕看不到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