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姬会(182)
章予晚眉开眼笑,拍了拍手:“这样好。”
章予晚心满意足地回去用膳,饭吃到嘴里,脑袋里全都是被她央着上了秋千的谢桐。
东风吹得谢桐腰间玉铛作响,缀玉鸾钗斜斜从她雾鬓中堕了下来,被章予晚眼疾手快地接住,一阵心神摇荡。
如今细细回想那时的谢桐,正应了那秋千词。
霞衣轻举疑奔月,宝髻敧倾若坠楼。争缥缈,斗风流。①
一顿饭吃下来,章予晚都不知吃了些什么。
又想到谢桐身上沁了薄汗,弄得罗衫都湿了,也不知吹着风没有,便要找黄鹂去凤梧院问一声。
黄鹂还未回来,进屋的是樱草。
樱草说话前先左右看了看,挥退几个小丫鬟,才低声道:
“姑娘,方才有个看门的婆子找我,递了话来,说……说清明要到了,驸马爷请表姑娘莫要忘了去福音寺祈福,还有……”
章予晚声音紧绷:“继续说。”
“说斯人已逝,但教坊司中,大姑娘二姑娘还等着姑娘伸手拉一把。姑娘不能忘恩负义。再有,教坊司要择一批官妓——”
“他敢!”章予晚厉声打断,樱草不敢说了。
章予晚嘴上这么说,心里知道,没有顾锦不敢的事。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随口吩咐,自有奉承的人去安排。
“忘恩负义。”
章予晚重复这四个字,嗤笑一声。
顾家是把她从教坊司弄出来了,却也挟恩图报,让她委身顾锦。
她上辈子死在顾家手里,再大的恩情都还干净了。
当初顾二太太给她灌毒酒时怎么说的?
章予晚很久没想起上辈子的事了,她倚在月下美人榻上,双眸迷离失神。
……对了,二太太说,谢桐她不喜章三娘,有章三娘一日,顾锦就一日进不了凤梧院。
顾锦没亲自对章予晚下手,但把她送回了镇国公府,意思不言而喻。
——这么说来,害死自己的是谢桐的一句话?
章予晚猛地从榻上坐起身,又立刻否认。
谢桐心地最善,不会说这种话,定是他们母子编来的理由。
她又不可能找谢桐对质,还不是随他们说。
定是如此。
饶是这般,有顾锦的威胁和百般思绪,第二日章予晚没去凤梧院,在廊下一坐就是半天。
谢桐来时,就见章予晚一身水洗碧色裙,倚着朱漆廊柱,天边日昏泛着朦胧橙粉,章予晚手中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慵懒极了。
自章予晚住进来,谢桐还是头次来清鸣院,她离着几步远驻足,眯眼看了会。
她头次见章予晚这副模样,不像小女儿了,像该住在椒房金屋里头的人儿,便是露出愁绪,也只让人心疼。
谢桐倒不觉得自己心口在疼,只是见惯章予晚嬉笑,此时有些看不惯她这作态。
她走过去,曲指在章予晚额上轻弹:“在想甚么,就这般出神?”
“嫂嫂。”
章予晚捂着额头,仰脸看来。
谢桐还在等她回答。
章予晚忙唤人给谢桐搬椅子来,支吾道:“清明要到了,三娘想去祭扫。”
谢桐颔首:“合该如此。”
“还要……还要去寺庙祈福。”
不管怎么应对,她都不能不管两位堂姐,势必得见顾锦。
谢桐耐心道:“想去尽管去,本宫不会束着你。”
章予晚张了张口。
她有很多事,谢桐也肯听,她却一个字都不能说。
章予晚怀着愧疚,眼圈轻红,不敢被谢桐看到,索性熟练躲进谢桐身上,埋起了脸。
怀中多了个人,谢桐也不恼,只揽着章予晚笑道:
“本事没长,躲懒愈发娴熟了。”
“有嫂嫂护着,长不起来了。”
“合该怪我?”
“不该,不该,只是……嫂嫂前几日送了香来,可同样的香怎么嫂嫂用起来,就格外让人嗅不够呢。”
“你呀——”
明知章予晚在顾左右而言他,谢桐也追究不下去了。
谢桐又问黄鹂,章予晚午膳用了多少,果真今儿就没怎么吃。谢桐亲自押着章予晚吃了晚膳,顺道在清鸣院一起用了,才回自己的凤梧院。
谢桐叹了声,百灵跟着叹气。
谢桐睨她。
百灵道:“主子可是要说,陪章三娘一个时辰,比上个早朝还累。”
她学得惟妙惟肖,谢桐和屋里其他丫鬟都被她逗乐了。
谢桐道:“看来你也觉得累,本宫没冤枉她。”
百灵抿唇笑。
她可不觉得长公主累,分明乐在其中。
谢桐思及章予晚那红了的眼圈,又道:“原是清明要到了,她难过是人之常情。”
她随手摆弄了下邸报,沉吟道:“章家……”
朝堂之事不是丫鬟们可以提及的,因而房中只有谢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