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姬会(290)
不过李嬷嬷也没觉得这是大事,只是眼下柳烟跟她说,她才要上点心罢了。
从观风院回来,住她对面厢房的钱嬷嬷过来搭话:
“大姑娘找你?”
“嗯。”
“诶,听说大姑娘把一个粗使丫鬟带回观风院了?还是你罚过的。”钱嬷嬷道,“那丫鬟往爷们身上贴,卖了就是,还给她治病,花那药钱……”
“姑娘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置喙了?”
李嬷嬷横了对方一眼,又扫过院子里的几个婆子,堂堂正正放出声音道:
“再说,我罚雪尽是因为她做事不麻利,怎就攀扯到二少爷头上了?就因那日二少爷也去过园子?传来传去我倒没什么,仔细二太太掌你们嘴。”
这番话说出,不知不觉间就从管事住的院子朝外散开去。
李嬷嬷最为严正,她都这般说了,渐渐也就没人碎嘴了。
雪尽对外界发生的事端一无所知。
那天冬灵把她送来,她强撑到冬灵走后一头栽在床上,浑身软绵绵的,把自己送到被子里裹起来。
被子蓬松又厚实,有股好闻的干燥感,雪尽头晕晕的,不知是因为病,还是因为周遭的一切都太不真实。
这房子不是她该住的,她能在这住下,都是因为大小姐发了善心。
雪尽又回忆起那天,她唯一见过柳烟的那天。
柳烟靠她那么近,她能闻到柳烟身上淡淡的香味,那种香是温热的,让雪尽想到乡下的溪泉水,浓夏里晒得热了,包裹过来又从指间轻柔柔地滑过,唯留余温。
想着想着,雪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到了饭点,小苹就来给她送饭,并一壶热水,留给她喝。
她来的时候雪尽还在睡,小苹摇醒她,雪尽还没彻底醒过来就闻到了肉味。
小苹道:“饭来了,冬霜姐姐还给你准备了鸡汤,你吃着罢,我去给你煎药。”
她说话不大客气。
多份差事就算了,可虽说她也是粗使丫鬟,观风院的要比大院里的高一等,伺候的对象是雪尽,她高兴不起来。
雪尽敏锐地意识到眼前人对自己并不友善,她经事不多不少,脑子转了个弯才想明白,可想明白又如何?她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更轻了:“多谢小苹姐姐。”
小苹瞅了她眼,走了,倒是仔细关好了门,没让风进来。
雪尽坐在床上,听着她脚步声远了才下床。
枣红托盘上三道清淡的菜,莹白簇尖的米饭,还有碗鸡汤。
鸡汤飘着层黄澄澄的油,一碗汤里半碗鸡肉。
雪尽先把饭菜吃完,最后端起汤。
那汤放了好一会儿,入口时竟还烫着了她的舌头。
她舌尖一弹收了回去,泪骤然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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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尽反反复复发热,第三日,柳烟又请郎中来了趟。
她言说自己身上不爽利,诊了后让郎中“顺道”去看了看雪尽。
郎中说雪尽这么多年身体亏空,所以这次的病才来势汹汹,要好生养一阵子,否则别说当下会反复无常,还恐留下病根。
柳烟细思,梦中仿佛确实如此,雪尽归家之后每逢秋冬都咳嗽不停,行动如弱柳扶风。
原是在柳家落下的毛病,怪不得她归家后她家人如此怨恨。
既然医治了肯定要全治好,柳烟便让郎中留下药方,如此交待下去。
交待时她问冬灵:“雪尽那都好吗?”
“都好着呢,气色也比先前好了。”冬灵回了句,瞧着柳烟神色又问,“姑娘可要去见见她?”
“嗯。”
在自家院子就是方便,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后罩房。
这儿比人来人往的通铺清净许多,雪尽住的又是最后一间,平日路过的人都没有,最是安静了,适合养病。
柳烟满意颔首:“你安排得向来周全。”
冬灵得了夸,笑道:“奴婢愚笨,都是姑娘调教得好。”
说话声若有似无地传到屋子里头。
雪尽原本昏昏欲睡,动了动坐起身来。两道声音里,有一道如春风拂过盛满碎银子的湖面,吹得涟漪缓缓地荡。
猜到来人,雪尽一只手撑在床板上探出身去,伸了伸颈,眨也不眨地看着门。
等下,她该下床迎接才是。
雪尽正懊恼地要去掀被子,下一秒门被推开,柳烟走了进来。
“醒着呢?”
雪尽愣了下,更迅速地下了床,行礼:
“见过大姑娘。”
“快回床上躺着。”柳烟轻斥。
雪尽便又乖乖地回到床上。
柳烟在她动作时仔细看了看她。
气色是有所好转,但下巴还是那么尖,许是因为仍在病中,面容苍白。她眼尾下耷着,看过来时,总是勾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