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姬会(298)
“没多远, 不碍事。”
柳烟于吃食上惯是克制的,些微吃了些,有些菜几乎动都没动,便赏给了丫鬟们。
这也是观风院为何让其他院中艳羡的原因之一。
旁的院子都吃大厨房的,但柳烟有个好外家,资产丰饶,虽然柳烟不喜张扬,但日常之中饮食之上难免精细,富贵不显山露水,却处处窥见一二。
用过午饭,柳烟歪在榻上饮一盏清茶,手里拿了卷闲书,却有些走神。
方才一见,冬灵说得没错,这小一个月养下来,雪尽气色好了不少。她底子上佳,旁人上多少胭脂都不及她这点血色瑰丽。
脸上也有些肉了,不像第一次见她那般瘦骨嶙峋的,还可以再长些才算匀称。
一双眼是点睛之笔,饶是见过许多官家小姐,柳烟也未曾见过雪尽那样美的眼,天然含情,欲语还休似的。
罢了,除了那处胎记,雪尽的这张脸是挑不出任何错处的。
眼下雪尽已经恢复了些许元气,可以着手为她寻家了。
那场梦只告诉柳烟雪尽出身高贵,可未曾直言是哪家,还得柳烟自己去找。
柳烟颇信神佛,梦中说要从雪尽入手改变柳家命运,柳烟救了雪尽不说,还要善待雪尽。梦中说了只由她窥得了天机,她便不敢声张,亲力亲为。
雪尽这样出彩的样貌,按理说不难寻到家人,只消往各处去打听样貌出彩的哪家走失过孩子便是。再有胎记这个显著标志,更是好找了。
但难就难在柳烟自己才不过十四岁,虽早慧,但能力有限,在不动用父亲名头的情况下,出了这座府邸便不算什么了,尤其她要向上去寻,更是困难。
只能慢慢打听了。
柳烟去了书房,提笔给舅舅写信。
舅舅在京中,最是繁华富贵的地方,说不准便能寻到些许消息呢。
到晚间入睡后,观风院寂寂无声,唯有虫鸣。
黄花梨葡萄纹架子床上,柳烟盖着锦被沉眠,却睡不安稳。
梦中有一道声音在问她:“你如今做得够好了吗?”
柳烟沉吟着答:“我替她治病,给她吃穿与安稳住处,虽未及旁人富贵,也是我力所能及里的最好,若要再好只能徐徐图之。”
她虽有掌家权,到底也要顾忌旁人。尤其只要她行了差错,虎视眈眈的老太太和二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夺了她的权。
若是贸然提拔到眼皮子底下放着,别说其他的,雪尽在院里都没法生存了。
目前,已经是她能给雪尽的最好。
那声音又道:“吃穿住行不过身外之物。”
柳烟思忖,若有似无地察觉到一丝对方的意思。
“还请明示。”
“……”
想到柳烟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家,事业再成熟也不会无师自通地养孩子,热衷装神佛拿捏古人的系统不暗示了,直接明示:
“雪尽无父母族亲,你平日要多教导她。日后她归家,自会承你的情。”
这番话后,柳烟从床上醒来。
教导?
闲暇时候,柳烟对着这两个字眼想了很久。
她还小的时候娘亲就不在了,最初老太太带着。
老太太不喜她娘,连带着不喜欢她,把她放在偏间或者小佛堂,一放就是一天,总之有忠心耿耿的李嬷嬷和丫鬟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偏间昏暗,只能枯坐。小佛堂满是沉重的熏香味,佛像高高在上。李嬷嬷教她为娘亲祈福,所以柳烟往往要跪很久,路都难走,被李嬷嬷背回去。
想是跪得多了,神佛垂怜,八岁时不着家的柳相集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做客的亲舅舅。
她呆呆地被李嬷嬷牵着去见舅舅,李嬷嬷在后头推她:
“姑娘,这是您嫡亲的舅舅啊,快叫人。”
柳烟望着舅舅,陡然像开了窍。
幼年的柳烟只说了一句:“祖母说没人惦念母亲,原是错的。”
话落,本就痛惜胞姐子嗣未得悉心教养的舅舅颜色大变。
柳烟被带去京城外家住了三年,两家博弈持续很久,两年前柳烟再度归家后,三旬内,二房和老太太交出了掌家权。
要说柳烟幼时受到的教导,只有在外家的那三年,她跟随表姐妹们一齐上女先生们的课。
可现在府里没有请女先生。
这条路走不通了,柳烟看到来给自己添茶的小秉,又换了个角度:
“小秉,你识字么?”
“略认得几个。”
“谁教的你?”
“冬枚姐姐教的。”柳烟平日话少,今天主动和小秉搭话,小秉一激动就说得多,“我们都是冬枚姐姐教的,她可会教人识字了。”
冬枚?
冬枚也是柳烟身边的一等丫鬟,她身边四个冬,冬枚常替她出门。包括各府礼单这种人情往来,都是她来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