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姬会(357)
她走时狼狈,再回来时柳府已无人能威胁她,只是她掌一府之事,生活到底琐碎,天长日久的,京中的事从清晰可见渐渐变成了场儿时旧梦,不再时时挂念在心头。
除却这时。
不知是不是雨声煎人,柳烟午歇时似是梦到了分别那日的雨声,待醒来,梦里的雨声和现实重叠,冬灵拿着一叠信笺进来。
“姑娘,京中有来信。”冬灵笑道,“县主除了送信过来,另有两车东西送来,已收到库房去了。”
四年过去,池雪尽已得封游清县主,身份更为尊贵,却从未忘记她这位儿时玩伴,除却书信,时不时会遣人送东西来。
京中时兴的吃食布料,难寻的孤本字画,琳琅满目,老太太和二房看到总要说些酸话,更多的也不敢说了,愈发忌惮起柳烟来。
而柳相集则更“真实”些。
他怎么都想不到女儿被带去京中能有此番际遇,竟结识了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得镇国公夫人另眼相看。
柳相集从前一心放在长子身上,难得也将女儿看进眼中,更为和颜悦色几分。
奈何柳烟心中的亲人早已不是他,虽难免有所期待,但见到父亲不将娘亲忌日放在心上,便陡然清醒了。
她早就不是好哄骗的幼童。
柳烟起身后来不及去书房,倚在榻上拆开池雪尽的信。
信里先是回了她上封信的问题,再说起京中一些趣闻,柳烟看得入神。
冬灵端来清幽的茶,笑道:“每逢县主来信,姑娘都开怀几分,我们看着也高兴。”
柳烟抬起眼:“是吗。”
冬灵点点头。
姑娘掌家后为了积威,加之年岁见长,极少有此时这般纯然的喜悦神情。
姑娘自己不觉得,她们这些身边人都看得清楚,每次拿了信,但凡有县主的,都放头一个。
柳烟并未放在心上,饮了口茶,视线重新落到信里末尾短促一行上:
不日或可相见。
她若有所思,心下蔓延出许多猜测来。
大半旬后,她的猜测得到证实。
柳相集冒雨从外头赶来观风院,来不及用茶便道:“朝廷召我回去,如无意外要破格去户部……”
他看向柳烟的视线中多了份炽热狂喜:“是池家一系的人举荐的。”
柳烟怔了瞬,脑中想到的是池雪尽信里短短几个字。
在此刻,尽数成了真。
不久,柳相集启程上京,他赴任走得仓促,老太太和二房都得随后再到,唯独将柳烟一同带了去,极为看重的模样。
只是这次,柳烟二婶再念叨,老太太第一个训斥她。柳相集可是和她说了,这次天上掉馅饼全托柳烟丫头的福,否则镇国公府哪里会对他格外厚待。
柳烟在柳家的地位一再上升,她本人却早已不在意,心里念着的是京中故人。
说起来,她与吴家长辈姐妹、雪尽相处不过三年,心中竟比和骨肉至亲还要亲近,越是靠近,越是切切。
路途上大半旬一晃而过,船停在城外码头。
吴府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柳烟跟在柳相集身后,随接应的管事嬷嬷走过去,见到吴家二老爷和六娘七娘九娘。
吴二老爷笑道:“一听烟丫头来,她们仨个个不肯落下,都要来接你!”
三人望着柳烟,最易感怀的六娘眼中已蕴起泪:“终于又见着你了。”
九娘则目露惊艳,从柳烟的芙蓉面看到窈窕身形,惊呼道:“我都不敢认表姐了!”
七娘笑道:“除却我们,还有人也来接你呢。”
柳烟跟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映着漫天霞光的水边,扶风柳下,一辆乌木马车。
丫鬟打开门退到一旁肃立,着粉白裙衫的少女从里头探出身来。
如一支结满柔润花苞的桃树枝从墙内探进春光,柳烟恍然间似见三月花神。
池雪尽下了车,目光流转,寻着柳烟便再不肯动了,笑容如海棠初绽。
“姐姐,一别多年,可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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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柳烟回了岭南府,她走后,池雪尽总怏怏不乐。
她再不像从前那样热心于宁海侯府的书堂,后来干脆不再去了,在灵籁院中自己看书写字,倒也自得其乐,只是有时觉得那张书案太宽,显得人孤零零的。
尽管如此,池雪尽仍未让人撤换。
有一日收到柳烟搜集到的孤本琴谱,不爱练琴的池雪尽请了位女夫子来教授琴艺,把落灰的古琴捡了起来。
池宿苍关心妹妹,常去问水桂她的近况。
隆冬里池雪尽生了场病,病来得缠绵,好了后也不爱动弹,池宿苍少不得想哄妹妹开心。
水桂只道:“县主平日没甚烦心事,只不喜宴饮,除却和章三娘能说几句话外,不怎么和其他小娘子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