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欢(111)+番外
新生儿一点都不白,身上的血还没擦干净,那不是他的血,是何敬红的血。
何敬青失魂落魄地停住了脚步,目光死死盯着孩子身上的鲜血,就这么一恍惚,她被随后赶来的人给捉住了。何敬青挣扎起来,哭喊着:“不对,不是这样的,错了,错了!”
她说的话颠三倒四,目眦欲裂,没人听得懂她是什么意思,她那癫狂的样子,让何智勇看着都有点害怕,大女儿没了,老二不会也疯了吧?
所有人都觉得何敬青疯了,那天夜晚,趁着没有人管她,何敬青将能找到的她和姐姐的所有证件都拿了,穿上一件何敬红的外套,就那样离开了家。
她不要留在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
或许确实是受了刺激神经出了些问题,只要有路她就顺着走,饿了就买馒头吃,渴了就喝点自来水,晚上不敢停下来睡觉,她就白天在人多的地方睡。
每天脑子里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都是姐姐的身影,但真正要去捕捉,却又捉不到。渐渐的,她记不清姐姐,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离开了家,又为什么在外面流浪。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上的鞋子底被磨成薄薄一层,丝毫提不起劲管自己,直到路人开始对她退避三舍,坐在路边时有人给她扔馒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流浪汉。
这样也好,何敬青麻木地想,以后就到处流浪吧。
可女人的一生要面对的危险几乎无处不在,何敬青没有想到,连一个脏得看不出人样的流浪汉那些恶心的人都不放过。
那个夜晚何敬青彻底将那双跟着她从家出来的鞋跑烂了,跑到一个派出所附近,终于甩掉了那个追着她的人。
何敬青心跳如擂鼓,恨得要命,脚底也磨出了血泡,疼得钻心。那晚过后,何敬青更加不管不顾了,从垃圾桶里翻到一把锈了的砍刀,就别在身上,走到哪里,再有人想靠近她,她就直接砍过去。
又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从酷暑变成了严冬,何敬青再没有穿过鞋,脚底已经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身上还是那件姐姐的外套,保护的比什么都要好。
她从最南边走到了最北边,就快要出省了。那天很冷,傍晚何敬青披着纸壳缩在垃圾箱附近的草堆里。不远处有家烧烤摊,肉串的味道能传百米远,香得她睡不着。
出神地望着那个方向,何敬青大脑空空,什么都没想,只看见两个女孩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一高一矮,年纪都不大。
何敬青没有动,目光就这么默默跟随着,不知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还是余光瞥见,那个小些的女孩哇地大叫了一声,原地吓得哭了起来。
大些的女孩顺着妹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人不人鬼不鬼面前还放着把刀的何敬青,同样吓得大叫起来,下意识将手上空了的汽水瓶扔了出去,然后牵着妹妹拔腿就跑,边跑着还不忘给自己和妹妹鼓劲。
“没事没事,二仔不怕,二仔不怕!”
玻璃瓶擦着何敬青的脑袋过去砸到了墙上,四散碎开的玻璃溅到她身上,划破了她的后颈。何敬青的耳朵里还回荡着那个女孩的声音,明明稚嫩的声音却那么震耳欲聋。伸手向后一摸,再拿到眼前一瞧,鲜红的血那么刺眼。
何敬青生锈了很久的脑子忽然转了起来,她又想起了一切,就这么看着满手的血,何敬青的委屈忽然如潮水般漫天卷来,她攥紧手,捂着脖颈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道这鬼哭狼嚎一般的动静持续了多久,到了连何敬青都觉得累的时候,泪眼朦胧间她睁开眼睛,看见何敬红站在她面前,她委屈的要命,拉着姐姐的手撒娇:“姐,二仔好疼。”
姐姐的手是温暖的,何敬青就这样拉着她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何敬红抱着她在村口玩,她喊何敬红妈妈,然后被她给轻轻弹了下脑瓜崩。场景又一转,她和姐姐一起在床上睡午觉,不老实地整个人都快要翻到姐姐身上去,何敬红无奈地捏捏她的鼻子叫她:“二仔,又做什么梦啦?快醒醒往里动一动。”
何敬青流下两行清泪,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边还坐着个女人,她翻身坐起来木楞楞地看着那个女人。
“呀!你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呢。”女人看上去有些年长,大概和李春兰差不多年纪,打扮的也很朴素。看见何敬青醒来,她很高兴。“这里是儿童之家,我昨天出去办事看见你一个人倒在那里,就把你带了回来,你年纪还小,外面太危险,就留在这吧。”
何敬青怔了许久,没有拒绝,就如同突然的开始,她的流浪生活似乎也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