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108)
她顿了顿,诚恳道:“五爷,你知道的,我是副官的女朋友——他说是这种关系,但在我心中,他要过我,他就是我男人。那个日本人和他捆绑在一起,关圣帝君在上,我身为人妻,若帮你们,是为不义。”
猫儿连“哎”了好几声,“你怎么把话说成这个样子!”
“五爷是有威望的人,我们巴青百姓敬你,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你比军阀讲仁义,就是杀了人,也要游街宣告巴青百姓此人是犯下了什么罪行。今日若因为我的不配合而杀我,明日将我的尸体拉到大街上,那么多妇人面前,你们要怎么说?”
“我们要行的是大义。”
“什么大义?”她钉在原地,越说越流利,“除了‘展眉’,然后卖你们的烟土?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真有大义,为何不追随委员长参军报国,却在这里为难女人?”
猫儿目瞪口呆,“你个狗日的婆娘你说什么啊......”
“我们的义,只要比你那假惺惺的夫妻情义大一点就够了。”五爷打断他,转向霍眉,“‘展眉’这种新型烟土会损坏人的神经,没有自主戒断的可能。到后期服用过多,极易暴毙,比传统烟土危险的多。用得着我们亲自动手杀你吗?”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好好想想,是谁杀了你?”
霍眉本来只想套几句话,也没指望魔法攻击能起效。但这个词让她所有的思维都停滞下来,暴毙。
有只蚕在噬咬她的心肺,沙沙、沙沙的。两个人都居高临下地站着,等着她回话,情势像绷紧的箭,在绝对寂静中将弦撑出难以置信的曲度。
沙沙、沙沙。
她不着边际地想,怎么都这样对我。
“霍眉,你认出来了。”李五爷用力叩了叩桌子。
她的体面维持不下去了,泪水像帘子似的,铺了满脸。“第二个......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第55章 榴弹客房的角落里有个大提琴包—……
客房的角落里有个大提琴包——至少让人一眼看上去是这样。李五爷走过去打开它,从大提琴下面取出了一杆春田M1917步枪。拼装、擦拭、装弹,他叼着烟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霍眉的鼻子被鼻涕堵住了,闻不到烟味,哭得更伤心。
“五爷,给我吧。”猫儿站在一旁说。
有一点说的不错,日租界里杀日本人,恐怕难得逃脱,裘三爷的意思也是让猫儿来执行这项任务。虽说早晚都要给他,李舟就是抱着步枪不放,翻来覆去,问道:“为什么这样热衷?”
“女人都懂得讲义气呢。豆娃因‘展眉’背后的老板而死,我要拿此人的命去祭他。”
猫儿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说买东西要付钱、有借要有还这样天经地义的道理。
李舟顿了一顿,从手提包里掏出笔记本,跟他讲起今井的行程。商量过后,二人一致认为应该在他午休时动手,那时阳光刺眼,楼内的人看不清逆着日光的狙击手。逃跑计划也安排好,在对面建筑的四楼开枪后,迅速把枪扔到楼下随便哪辆泔水车上,自己则往反方向走;届时肯定会封锁租界,不要慌着逃跑,用假身份住几日,等待接应。
但若跑不掉
了,给自己的脸留三发子弹,勿让人认出你是袍哥。
李舟双手将步枪递给他。猫儿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却先跪到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托你的福,托三爷的福,我过了几年人过的日子,心满意足了。”他伏在地上说,“只是杀害豆娃的凶手还没找到,我就求五爷一件事——把她送下来见我。”
“什么送下来?任务前不要说这种话。况且你太小了,越小,越容易被‘仇’这东西困住。”李舟把他拉起来,透过墨镜,端详那张年轻的脸,“我当年和你一样,却找不着机会,后来拖着拖着......算是个过来人了。”
“当年是多大?”
“十七岁。”
“我今年十七岁。”猫儿笑道,“过不来。”
这晚还是在租界内休息的,睡前将电报发回了巴青。第二天一早,李舟带着霍眉驶离租界,没有任何人拦他们。他戴着墨镜,注意着太阳的轨迹。当太阳升到正空、离开了车玻璃的视域后,忽然刮起罡风,道边的落叶打着旋拍到车身上,又被裹挟而去。
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
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
霍眉昏昏沉沉的,中途似乎被李五爷又喂了一次药,剂量依然很少。她数不清楚日子,直到被扛到融顺茶馆三楼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回到巴青了。隐约听到了裘三爷说了长长一段话,李五爷叹息一声,走到伽蓝菩萨的香炉前,往里面上了三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