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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130)

作者: 去码头搞点薯条 阅读记录

事实上,是一场正义的私刑。

裘三爷死了,胜利的天平向孙珍贻倒去,合作化为泡影。李舟知道自己没可能脱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遂干脆

不做任何辩解。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冲到窗边,按开了一个类似打火机的东西。一簇亮红色的烟火冲上天空。

郊外,几人同时抬起头。

第66章 水中舟楫“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

“李......舟。”

刚取的,十七岁的李舟侧头瞟了一眼船外的河水。男人把汤药搁在床头柜上,“你可以叫我老彭。谁伤的你,是军是匪?”

“会匪。”他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裘贵华。”

“哟哟哟,张口就杀这个杀那个,人家留了情,晓不晓得?”船舷边钻出个高挑女子,肤色很黑,眉毛浓、形状锋锐,“打胸口哪里都容易致命,这一枪偏偏避开了所有的脏器。你说,是不是留了情?”

李舟红着眼睛扭过头去,不答话。

老彭大名叫彭仁,从前是个地主,自己还中过秀才;后来父亲吸大烟把家产挥霍光了,他便携妻带子流落到这个渔村,靠打渔为生。女子是他的独女,今年恰好也是十七岁,名叫彭采英。

他伤得重,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只能跟着彭氏父女生活,顺便帮些力所能及的忙。

清晨时,站在船上,奋力把网洒出去。明晃晃的太阳把河水照白,把他晒黑。到了晚上,老彭会拿一根树枝在洒满月光的沙地上写字,教两个孩子认。河水静谧地涨起来,将字迹带走,也让他那颗仇恨如焚的心脏逐渐降温。

一年后,两人便到了能够阅读书籍、报刊的程度。每周末,老彭去集市上卖鱼干,再把一整周的报纸买回来——虽然家里都要接不开锅了。他把报纸铺在桌上,让两个孩子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齐声朗读。这也是李舟这么大以来,头一回听闻四川之外的消息:世界大战结束了,德国战败,中国是战胜国。

他都不知道中国参加了一场世界大战,还战胜了。中国居然还能打胜仗?

1919年1月18日,战胜国在巴黎召开和平会议。中国代表团以战胜国身份参加和会,提出取消列强在华的各项特权,取消日本帝国主义与袁世凯订立的“二十一条”等不平等条约,归还大战期间日本从德国手中夺去的山东各项权利等要求。然而帝国主义列强不但拒绝中国的要求,而且在对德合约上,明文规定把德国在山东的特权转让给日本。

1919年4月30日,英、美、法、日、意等国罔顾中国民众呼声,签订了《协约国和参战各国对德和约》,仍然将德国在山东的权利转送日本。

1919年5月4日,北京三所高校的三千多名学生代表冲破军警阻挠,打出“外争主权,内初国贼”的抗议口号,进行游行示威运动。

一场规模空前、声势浩大的爱国运动在北京爆发,全国各地纷纷响应。而李舟望向窗外,河畔的芦苇在斜风细雨中轻轻摇摆,黛蓝的天色下,黑鸟成群飞过。

这场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可以蔓延到天津、上海、广州、南京、杭州等地,但是传不进川西。川西平原在地理上一直较为封闭,入川陆路须取道剑门雄关,水路则依靠三峡天险。人的进出尚且困难,何谈浩浩荡荡的革命运动。

彭采英问:“川人不爱国吗?”

老彭说:“川人最爱国。”

“上周我也与你一同去了集市,那么多人,怎么哪个也不谈这事儿?”

“你知道赴法勤工俭学活动吗?辛亥革命不久后的事,亲戚家的儿子就参加了,四川学生占全国学生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我们有很多杰出的娃娃,他们暂时走了而已,”老彭摩挲着脑后细如鼠尾的辫子,“他们会带着解救这个国家的办法回来的。”

李舟想起了霍家的虎子,虽然他接触的不多,但祥宁镇人人都知道他会读书、有出息。于是连连点头。

这三年的渔家生活有点太梦幻了,劳作、游泳、读书,河水把每一天冲洗得新亮亮的。只有茯苓是旧的,待在他记忆深处,每天学进去的新知识都要把她往后推一点。李舟不得不在睡前把她掏出来、摆在最前面,以免自己将她忘了。但此非长久之计。老彭开始去镇上借书给他们读,大部头的、完整的书,刚刚开发出阅读功能的大脑不得不昼夜为消化这些信息而运转,做梦都来不及想茯苓。

还有......还有一个同龄的姑娘。他们对坐着给鱼刮鳞,就互相考昨天背过的文章;看了一篇新闻、读完一本书,都要交流心得;晚上并肩坐在湿润的河滩边,看老彭一边画世界地图,一边讲各国的历史、制度与战争。从蒙昧到开智,从识字到写论述文,他们看到了对方进步的每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