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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253)

作者: 去码头搞点薯条 阅读记录

他踢开门,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外面的人听见枪声也都往这边跑,他只好乱放枪,走廊又窄、人又挤,几乎每一枪中了人。二十发子弹打完,他也跑到了院子里。再等卫士们得到应允、拿着枪追出来,院子里只剩一把空枪了;而别墅上下都是密林,谁要是钻入其中,真如鹰入长空、鱼入大海了。

怕有人在山下蹲守他,席玉麟在山里足足躲了三天。

这期间他什么都没吃,只喝溪水。骨折处肿得像馒头一样大,腰疼得走不动路,只能捡根粗树枝当拐杖,走一段、滑一跤,最终在一个夜里渡了江。当然不敢坐轮渡,找的是渔船。渔夫看他可疑,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还支支吾吾拿不出钱来,怎么也不肯载他。

席玉麟脸都要臊红了,用拐杖敲了两下船身,“你不载我,我、我......”

“你什么你!”渔夫提高声音骂道,“年纪轻轻,德行坏了!爹妈怎么教的?”

他大喊道:“别逼我了!别逼我了行不行?”表情已是十分慌乱失控,手上更不留情,一杆子把渔夫捅了个跟头。渔夫大惊失色,跳到岸上躲他,不料他直接把船划走了。

是划船要两个胳膊,席玉麟现在只剩一个胳膊,划了半天,只在原地打转。遂把树枝撅成两段,再撕下衣服上的布,将手臂死死固定起来。试着再握住桨使力——疼得他嗷地一叫。

那渔夫已经向左邻右舍告了状,现在有两条小渔船向这边追过来。他捂着胳膊站在船上,满目漆黑江天,初秋的凉风往领子里灌,灌得肝胆冰凉一片。古书上怎么说的来着?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想起师父,恩重是恩重,不亲近也是真不亲近;想起师叔,亲近是真亲近,无情义也是真无情义;想起师兄师姐,情义是真情义,但没恩重到值得他惦念的地步......

其实大家都过了及格线,心胸大一点的,还要认为自己有很多家人。可惜席玉麟这人记仇,活该六亲缘薄。

最后他都不知道该呼谁,干脆就不呼了,他是惯于忍耐的,不出声音,没有眼泪。踩上船头,他张开双臂、闭上眼,坠入了滔滔长江。

你被水带来,也被水带走。

......不行。

为什么?

我付出了很大代价。我杀了人,我抢了劫,好不容易才出来!

好不容易出来,为了什么?

为了去报会计班。

哈哈哈哈!那是个很伟大、很值得说道的梦想么?

不伟大,但对我来说很重要。闭上你的狗嘴,让我走!

几十年前你就是这么对我说的,记得吗?“我要去生活。”我告诉过你很多次,生活不过是剧本,你是一个演员,什么都是假的!你若太真情实感,你就着相了。

席玉麟忽然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凝了好久的神,才看清面前挤着的两张人脸——其中一张属于刚才挨了他一杆子的渔夫。偏头再看,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渝中区。

见他醒了,渔夫居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后晃了晃他的肩膀,“我这一趟也就是一角,你没得钱,好好说嘛!不兴得往江里跳啊!你小娃娃,路不要走歪......”

席玉麟不敢听他再讲,起身就踉踉跄跄地往回走,牙齿直打架,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兵工厂属于军事重地,有重兵把守;好在员工宿舍在工厂外头,彭厂长不会为员工安排警卫,所以小偷、拾荒者、玩耍的孩童都进进出出,从来没人管。席玉麟这样形迹可疑地回去,也没人管。

现在是清晨,正是员工起床的时间,都在睡眼惺忪地穿衣服。他敲了敲门,是万顺开的,万顺那双原本就大的眼睛追随着他直奔他的床位,越瞪越大,“天爷,都以为你不干了!我就是说嘛,小李不干了,至少会跟我们打个招呼,再把行李带走——”

“我簪子呢?”席玉麟问。

当时他离开巴青,收拾了几件行李,衣服倒是没带什么,主要带了席芳心的那支簪子、留作纪念。

没人吭声。他皱着眉,把摊开在床上、本就空荡荡的包袱又清点了一遍,就是没有那支簪子。万顺插嘴道:“狗蛋以为你走了嘛......”

他转向狗蛋,狗蛋仍坐在床上,没有要动的意思,“我以为你走了嘛......”

席玉麟上去就是一拳,大吼大叫起来,“日你仙人,还给我!”

“还还还,”万顺连忙插进来,推了万狗蛋一把,“动手干什么?又不是说不还了,是不是,他也是想着要是你走了,这簪子看着还挺值钱,不拿白不拿。现在你回来了,那肯定要还给你,对不对?是你妈还是未婚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