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285)
“好,好,”席香阁叹道,“位卑未敢忘忧国......诸君,谢谢了。”
1939年3月,重庆市立剧团正式开启全国巡演。
出门前镜花那五个女朋友都找上门来,哭着闹着说“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他就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抱着哄,平日趾高气昂的脸,化作一滩漾漾春水。哄完了,又掏出金戒指,一个个亲手为她们戴上......终于把人打发走了,一回头,他四个小徒弟和十几个同事都蹲在不远处看。
镜花立刻黑脸了,“小梅小兰小竹小菊,我要你们扎着马步呢?”
四个孩子就嘎嘎笑着跑了。
席玉麟也在看热闹,笑的同时,也佩服他的本事,居然能让五个姑娘同时喜欢他,喜欢到能接受彼此的存在。明明镜花的模样也是偏阴柔旖旎的,他怎么就......我怎么就......唉。
因为大多地区已经沦陷,虽说是义演,但并不能打义演的招牌,只能装作是普通的巡演,也不能再演新编戏了——日本人都看着呢!第一站就走水路去了武汉,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演《白蛇传》《柳荫记》《红梅记》等等。
座下不少日本人,表示非常尊重、欣赏中国人的传统文化,还往台上扔彩头。其实他们连国语都不一定听得懂,更别说四川话了,禽兽当久了,就爱装文雅。
第一场结束后,有个日本长官就点名道姓要请镜花吃饭。席香阁替他推掉了。那长官也没有强逼,继续装文雅,送来了一束花。
镜花扒开那花骨朵,皱起眉来——花中藏了一把钥匙,还有一张纸条上写的地址。
他当然不干净,上头有几位固定的老板;但地位和名声到这一步了,普通的金主要示好,他都不屑搭理。何况日本人?钥匙都敢送来,就不怕他买凶?
席玉麟分析道:“肯定不是家里的钥匙,估计是空房子的。你进去了,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他才来。所以你也不用费心还给他了。”
话虽如此,镜花还是把钥匙交给了戏楼的管理人员,叮嘱他们归还。
班子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武汉,下到尚未沦陷的小县城去。然而县里的收益远不如城里,演了六七场,赶不上武汉那一场的收入多。一晚上席香阁就抽掉了半包香烟,最后做出决定:还是不能往沦陷区去。苍蝇腿肉也是肉。
何况他向所有人都做过承诺,要保护他们。这条老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于公于私、于个人于国家,他都要做到问心无愧了,才好下去见自己唯一对不起的儿子。
第144章 月娥连着辗转了几个县城,山清水……
连着辗转了几个县城,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席玉麟久违地尝到了快乐的滋味。
其实李舟有句话说得很对,他们不是同路人,他得去找自己的同路人。那会儿depression太严重,听在耳里,以为是瞧不起他。现在想想,真是太感谢李舟把他抛出来了,若跟着他们,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工厂、农村他也都待过,总是格格不入的异类,大概当了会计也是一样,只有戏班子的人和事让他放松、熟悉、游刃有余。他更会为人处世了,市院的同事们也都很好,所以他甚至交到了几个朋友。一辆脱轨许久的火车,总算走上正轨。
夏季,戏班子到达了云南昆明。因为是滇缅公路的重要节点,人员往来频繁,场场都能满座。况且云南是避暑胜地,对于这帮从重庆火炉中走出来的人来说实在舒服,席香阁便决定多盘桓一段时间。
他们借住在一家白族人的“四合五天井”式民居中,步行到戏院只要十分钟。日子待久了,也在本地有了名声,每场演出结束后,都有观众要在后台堵他们一下、扔几朵花。
一开始,席玉麟非常反感下了戏台还被人堵着,但见康小冬、镜花他们高高兴兴地跟大家挥手,渐渐地也觉得还不错。有几位白族姑娘场场都来,然后笑嘻嘻地叫他:“焦桂英!”
某次她们又拿月季砸他,他伸手在空中接住了,扔了回去,她们就笑得互相推搡。第二日又来,挤得很近,扔的花也多,铺天盖地、黄澄澄一片。
他随手一抓,没抓到花,却抓住了被推到自己面前的一个姑娘的头饰上的穗子。
那姑娘有张鹅蛋形的脸,眼睛大而明亮,眨起来像只小鹿。席玉麟立刻松了手,她也立刻退后两步,满面羞红,却不肯再多退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慌乱地瞟着他看。
而陪同她前来的几个姑娘却不依,七嘴八舌地喊道:“这根穗子,男人不能随便碰,你知不知道?”
“碰了就要去她们家做三个月苦力!”
“她叫段月娥,她家里开染坊的!你搅染料缸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