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298)
当天晚上何炳堃还试图去报社买断新闻,但是有几个英国负责人,根本不听他的;他一眼瞥到何炳翀那篇慷慨陈词,这才领悟过来怎么回事,直接带人冲上太平山。
应门的女佣惊慌失措地跑进屋喊:“老爷,他们把门砸开了,哎哟——”
一声枪响在清寂的山上宛如炸雷,何炳堃大步往里走,同时吼道:“滚出来!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你有什么好处?”
来的两辆车上跳下许些人,只有一个随他进来,也举着枪;其余人迅速包围了何公馆。
几个女佣惊叫着四下逃窜,除了留在何炳堃家的那个司机,公馆里就没男人了。何炳翀也往楼梯上跑,喊道:“林杰!关门!快关门!”
林杰从房里走出来,这位胖胖的、温和的、忠厚的昔日伙伴,只是立在原地,没敢抬头看他。
他趴在楼梯扶手上,腿不自觉地就软了。
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节还没实现——把何炳堃踹出去,彻底抢回时风。目前的股价肯定要跌,但假以时日,必然能回温。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嘛。
换句话说,如果何炳堃今晚血洗了何三公馆,就算要做几年牢,时风仍在他手上。这一切就算徒劳。
“林……”
林杰低头退开,接着何炳堃身边那人往前一步,一梭子子弹就打在栏杆上了。他掉头就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直奔霍眉的房间。
如果今晚必然要死,他想在霍眉身边死,不管会不会把灾祸带给霍眉,他反正就是要她。
但是程蕙琴不能死,他也不会引着子弹过去。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俩的孩子就没妈了。
幸亏摩根在住校。
此时此刻,霍眉并不在自己的房间。她听到第一声枪响就知道要糟,往窗外一望,后门也堵了人,便窜进了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老太太的房里。
他一推门,望着空房间,又仓皇地往后一看:子弹到处弹射。打中了摩根的相框,有的仅凭一只角挂在墙上晃荡,有的直接掉下来了;也在墙壁、地毯、吊灯上留下弹孔,半生财富的积累,都在此般暴力中摇摇欲坠。何炳翀不是个愿赌服输的人,到了最后关头,他永远在害怕、在后悔、在推卸。
砰的一声,又是一枪贴着他的鬓发打过去。灼热的气流削过太阳穴,他跟着踉踉跄跄向后一步,被恐惧钉在原地了。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挡在他面前。
程蕙琴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勃朗宁手枪——前几年霍眉送她的,整个何公馆也就这么一把小巧、玩具似的手枪了,一枪爆了那随从的头。
“二伯,别动!子弹不认人!”
何炳堃大骂一句,朝着她就扣扳机。他没有打中,程蕙琴又是一枪打在他大腿上,怒斥道:“老子下一枪打头!”
这也是位打网球扭了下肩膀就一周不能上班的金贵主子,哪里挨过子弹,一下跌坐在地上、惨烈地痛叫起来。林杰见势不好,一个箭步上去搀着他往外走。他也不反抗,大概是怕程蕙琴真打头。有钱到这个地步,比穷人还要惜命一百倍。
屋内安静了,才听见有猫一直在嚎,嚎得人毛骨悚然。程蕙琴把他扶起来,“老爷,没受伤吧?”
他喘了半晌,嘴唇还在哆嗦,“没......没,你枪法好准。”
那当然,老袍哥程筹教的,他靠扛枪剿匪起家。“二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他是第一次做事前不跟程蕙琴通气,就倒了霉,此刻肠子都悔青了。虽说向霍眉承诺过再不告诉第二个人,但程蕙琴都不能算是第二个人了,她是自己的另一半,与自己一心一体。当时在想什么?怎么能瞒着程蕙琴呢?他就是告诉了程蕙琴,霍眉也不会知道。女人嘛,就是要两边哄的。
正欲张口,霍眉也匆匆跑下来,装作一副刚才在认真照顾老太太的样子,蹙起眉头,“老太太受惊了,我已经安抚过,得让厨房端一碗莲子百合汤上来。”
程蕙琴的心思又回到老太太身上,忙道:“我去吧。”
她本来就尽量避免插在何炳翀和霍眉之间,省得霍眉又闹脾气,立刻走开了。霍眉打量何炳翀几眼,确认他没受伤,牵住他一只手晃了晃,“没事,去人力市场雇安保回来就好了,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何至于去人力市场呢?他养了很多打手,然而似乎不是他的,是林杰的。林杰肯定会把人都带走,哦,林杰还管着他的现金,会不会把钱也卷走呢?何炳翀麻木地扶着扶手下楼,寻猫叫而去,就看到那只蓝猫四脚朝天、僵直地躺在那里,被枪声吓应激了,橘猫围着它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