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381)
那么,睡一觉吧。说不定明早起来,就会发现你刚才做了好长好长一个噩梦,而席玉麟正在手忙脚乱地关闹钟,嘟囔“不想上班”之类的话。你能让他去上班吗?你不能让他去上班,至少是市院的工作,立刻该辞了。你们即刻前往那个没有战乱、阳光灿烂的南洋,找份洗盘子的工作,两个人一起洗,可以一边洗一边聊天,上班就是很愉快的一件事。钱虽然攒得慢,但是没关系的,这辈子和他一起过,怎样都没关系。
霍眉在他的衣服堆上蹭干了满脸的泪痕,在他的气息萦绕中,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郑重地睁开眼睛:身边空无一人。
霍眉的眼泪流干了。
她慢慢地起床穿衣,到了镜子面前一看,镜中人萎靡憔悴,眼睛上面是肿的,眼睛下面是青的,颊边好不容易养出的肉又消减下去。在很明显的地方,生出了两根白头发。
天若有情天亦老。
她拔掉白头发,梳好头,给自己煮了碗面当早餐。吃完早餐后,带着钱包出了门,直奔医院二楼妇科。
挂号台前,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她宽松空荡的长袍,“产检?”
她说:“打胎。”
第192章 百年好合重庆大轰炸从19……
重庆大轰炸从1938年2月持续至1944年12月,造成重庆3万多人直接伤亡、6600多人间接伤亡,财务损失约100亿元法币。
重庆成了全国遭受日机野蛮轰炸次数最多、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损失最为惨重的城市。
抗争时期,350万四川将士出川,伤亡人数超过63万人,一支破破烂烂的杂牌军,最终打出了“无川不成军”的名号。
四川成了全国人数伤亡最大的省份。
1945年9月2日,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
一寸山河一寸血。
当然,光荣是别人的,和一个小小的妓女无关了。
1948年的初秋,两人在朝天门码头下船,于渝中区漫步。男人六十多岁,矮而肥胖,走起路来都费劲,要女人搀着;女人——也就是霍眉,乌发红唇、面若桃花,笑意盈盈的,看不出年纪。
因为她无情,她总是不老。
“峰翁,”她道,“我们是先把行李放到酒店,还是直接拎着逛逛?其实也不多重。”
“回酒店吧。”潘柏峰苦笑道,“我可不比你!坐了许久的船,累都要累死了。”
霍眉也没有异议,去汽车行租了辆汽车,运着行李去了嘉陵酒店。一屁股坐在床上,潘柏峰就起不来了,她坐在后面替他捏肩膀,笑道:“还出不出去了?”
“不出去。我来过这里好多次了,不像你,见什么都新奇!你自己出去玩吧。”他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皮夹子,摸出一沓纸币,面值总共有五十多万。
不是他慷慨,而是通货膨胀太厉害了。从1937年到1948年,物价指数上涨了数百万倍,在通货膨胀最严重的上海,一张大饼可以卖到200万法币,一斤大米则要400万法币。
霍眉接了钱,提上鳄皮小包就出门,乘着公共汽车在街上慢慢悠转。重庆还是这么雾蒙蒙的,没有几个大晴天。
她把额角靠在凉沁沁的玻璃窗上,闭上眼睛。车身颠簸,玻璃簌簌作响,震得她耳道里痒痒的。
辗转一个多小时,她下车,顺着巷子慢慢踱进去,到了101门口。看到这个门牌号,即使知道里面已经没有人在了,仍不可避免地感到温暖,温泉水一股一股地从泉眼里往外冒。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从钱包的夹层里取出钥匙,转开锁孔。
门轻轻地弹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灰尘的味道,没有她日日做卫生,这样复杂的家具布置很容易积灰。水电费很久没交了,她敲了201的门——开门的是个陌生人,丹丹已经搬走了。用钞票换来了一桶水,浸过抹布,把牌位、供桌、银质烛台、蜡制贡品都仔细擦干净。
“我要去新加坡了。”她对着牌位说,“走之前来看看你。”
牌位当然不会说话。
霍眉拎起水桶,起身的时候腹部传来一丝隐痛——她又怀了潘柏峰的孩子。潘柏峰有五个孩子了,不求她怀,她也没想怀,顺其自然怀上的。怀了就好好养着吧 ,她还是需要一个自己的亲骨肉。
缓了缓,她才叉开双腿、弓着腰背重新把桶提起来,走到草丛边泼掉。自行车被雨淋得生了绣,轮胎也被虫蛀了,可怜地倒在地上。
回身时,野草中青光一闪。
霍眉在这里住了许久,不知道居民区还有蛇,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据说孕妇看到蛇,兆应怀的是个男娃娃。哎,那么等潘柏峰死了,男娃娃是能分到家产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