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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90)

作者: 去码头搞点薯条 阅读记录

彼时的猫儿并无愤怒,更多的是茫然:东西失窃,居然真有人管啊。

伤养好后,他找了份粪夫的工作,每天早上四点钟爬起来挨家挨户地取粪桶,然后把一整车大粪送到厂里加工,掺上炉灰等杂物,再作为肥料运出城、卖给郊外的农民。这份恶心的工作他勤勤恳恳干了三年,某次守门士兵戏耍他、硬不让过,他不过驳了几句嘴,那士兵居然将粪车踢翻了。

十五岁的猫儿望着满地碎成渣子的风干大便,想:没人管管吗?

豆娃就是那时候出现的,给了士兵一拳头,很嚣张地叫道:“老子是三爷的人,你还个手试试?打扫卫生,再把钱赔给他,少一文打掉你一颗牙。”

猫儿很庆幸自己是以这种被欺负的劳动人民的形象出现在豆娃面前,而不是小偷。按理说祖上三代干过丑事、从事过下流行当的都不能入会,但现在没人记得他是小偷了,因为就没人记得他这个人。于是在豆娃的担保下,他成为了一名袍哥。

相传曹操把关羽留在帐下,赐了不少华贵衣物,却发现他总穿一件旧袍。问何故,答曰,旧袍系结拜兄弟刘备所赠,故十分珍惜。这是“袍哥”这个称呼的由来之一,由来之二是《诗经》中的一句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猫儿在十五岁那年的单刀会经历恩、承、保、引四道程序,盟誓之后,向圣位及大哥行三跪九叩周公礼。三爷坐在面前微笑地看他,豆娃在椅子边站着,朝他眨眼睛。而融顺茶馆外搭的戏台有川剧班子唱《单刀会》《临江宴》《辞曹挑袍》等关公戏,在花脸大开大合、顿挫有力的声腔中,他似乎真和关羽产生了一种精神的交融、一种义气的联结。

这世上原来还有最后一群将仁义礼智信当律法的人。而有他们在,天崩塌不了。

五爷已经走了。

猫儿回过神来,明白这五十几个没有明确嫌疑的老百姓非回家不可。他拍了拍警卫员的肩膀,示意他开门。

席玉麟浑若无事地从警察厅走出去,一直走到街边,拦了辆车。王苏道:“去医院。”

“去漱金。”他强调,又压低声音对她说,“没听见那个瘦子说在满城找证据?医院一晚上能接诊几个吞刀片的,去了就是等着被抓。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说。”

王苏简直要急死了,“这阵子?你不会想几天后再去吧?你——”她忽然伸手摸到他后背的衣服里,全是汗,当即喊道,“不行,现在去医院!”

“好歹你先回漱金。”他说,“收拾东西,立刻出城。我自己去医院,我是个男

人他们不会怎么样的。”

她算是默许了。

快到的时候,他又开口说:“只跟他们说你回老家探亲,此事一个字都不要说。”

王苏没理他。远远地就看见漱金的大门还未落锁,霍眉叼着根烟坐在门口,显然是在等这两个莫名其妙失踪了一天的人。见他们回来,起身欲骂,王苏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在席玉麟反应过来之前,将今天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了她。

第46章 价钱出乎意料的,席玉麟没有他预……

出乎意料的,席玉麟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愤怒。

一方面,霍眉虽然是他的朋友,但她本质上是个有点——坏的人。坏在很多方面,见风使舵、趁火打劫,也几乎不被内心的任何道德准则所约束,可能随时拿此事勒索他们两个。你与她谈笑可以,你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翻出伤口,期待她会像只猫一样温存地舔两口,她是闻着血味儿追来的鲨鱼。

但另一方面,霍眉很有本事。他从来都承认。

她把烟掐了,踩了两脚,“被抓进去的女人就那几个,他们肯定会盯梢的,你出城,岂不是坐实了畏罪潜逃?”

“那怎么办?他必须得去医院了。”

“我有门路。”霍眉扭脸对他笑道,“一百大洋,买你一条命,干不干?”

他抬起苍白脸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珠,点了一下头。

得了这个保证,霍眉便将钥匙交给王苏、赶她回去,并拖着席玉麟上了在漱金门口还未走的那辆黄包车。车座在车夫的小跑中颠簸起来,席玉麟以恨不得捏碎膝盖骨的力度抓着膝盖、把上半身撑起来,手臂上青筋迸现。

她捅他,“干嘛不说话,生气了?”

他是疼的说不出话来,但根本没有生气。这已经比预想的好很多了,霍眉没有拿此事威胁他们的意思,这一百块也不是勒索,是对她动用人际关系付出的报酬——甚至还是友情价。他在卖身契上的价格就有五百多块,仅含人权自由,遑论身家性命。

怕她误会,于是尽量不牵扯到腹部肌肉,单用气音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