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锡舟替她仔细扣好龙虾扣,低垂的眉眼聚精会神。
反倒是无亲无故的沈锡舟,成了奶奶唯一的依靠。
吵归吵闹归闹,关键时刻,盛悉风还是能派上用上的。
奶奶半眯着眼皮,露着一半浑浊而无神的眼珠子,微微震了震,艰难聚焦,在眼前的人的脸上看了又看。
像那年在安民村的河里把他拽住一样,也拽住沈锡舟余生的安稳吧。
有时也会赌气地想,她自己的奶奶,她都不上心,他在这巴巴地干嘛呢?
沈锡舟和沈锡舟说过,要她做好心理准备,奶奶可能认不出她了,她的老年痴呆已经有些严重,谁也不认识,连日常照顾她的护工也记不得。
还没说话,眼泪先疯狂掉下来,打在奶奶的手背上。
沈锡舟整个人都僵住,她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是梦,她一动就会醒。
“手术中”的红灯依然亮着,却在这新生的天光里,显得不那么刺目了,就连消毒水味里,仿佛也混进一丝晨露的清新。
“奶奶。”
“没。”沈锡舟摸摸她的后脑勺,“物归原主。”
这些事,本该她来做的。
自那晚的人鱼出逃,已是八载光阴,奶奶送的金铃铛,又回到沈锡舟手上。
但事实上,养老院的人告诉他,她的家人一次都没有探望过她,韩家志就送她来养老院的那天出现过,此后便不闻不问。
“好。”她转了下脖子,轻声说。
整座城市开始苏醒,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车马人流的声音,间或还有早班公交的报站声。
沈锡舟点点头,睡是睡不着,至少闭目养神一会。
沈锡舟从椅子上站起身,惴惴不安地看着医生。
她呆呆地看着,直到背后沈锡舟打电话的声音暂时打断她的神思。
他知道,她没有想通,也不可能想通。
氧气罩内白雾弥散,奶奶的口型更是小幅到只是蠕动。
欣慰之余,沈锡舟内疚更甚。
稍作休息,沈锡舟又一次踱到手术室门前,透过那方小小的玻璃窗张望,依然只能看到一辆金属器械推车,和偶尔掠过的人影,脚步匆匆。
总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每次醒来都大喘气,看到奶奶规律平稳的心电图,她才能慢慢平复。
她答应了。
因为她确定他的心意了。
沈锡舟说:“我做这些是因为你,我做就是你做。”
既是失而复得的宝贝,更是她被允许去相信奇迹的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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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的错,你做节目的时候说过的,你们都是受害者。”
盛悉风也留下来陪着等,她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沈锡舟的身世真相。
“睡会儿?”沈锡舟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奶奶出来你还要照顾她。”
二十分钟后,她风风火火抵达手术室门口,除了带来吃的喝的和充电宝,还有一条缀着金铃铛的红绳。
另一层意图,他不愿意承认。
从赵安季一雯,到奶奶,到陆千帆,到沈锡舟,越爱她的人,伤得就越重。
沈锡舟低头看到她的拳头攥得很紧,他费了一点力才掰开,指甲已经在她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形的红色痕迹。
他没忍住问过奶奶一次,沈锡舟来看过你吗,她给你打电话了吗?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些,替她尽了一点孝道。
做完这些,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回来,她在沈锡舟身边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自然到她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这一举动。
沈锡舟立刻出去喊医生。
沈锡舟给盛悉风打的电话。
节目录制时间快到,就在她不得不离开申城、前往帝都,和奶奶道别的最后时刻,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奶奶慢慢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清醒通过氧气罩,看到奶奶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人可以覆盖她对奶奶的意义,这些年奶奶该多孤单。
他不是迷信的人,但他现在愿意抱着十二万分的虔诚去相信,这条红绳真的会给人带来平安和幸运。
她配合地被他带着在椅子坐下,也任由他把她的头揽到他肩头倚靠。
三个人靠坐在一起,窗外的天色像被稀释的墨水,泛起越来越亮微光。路灯还亮着,被衬得越来越黯淡,最终悄无声息地熄灭。
睡也睡不安稳。
直到她感觉到他的唇轻轻碰了碰她发顶,她才意识到,她轻易、主动地跨越了界限。
但沈锡舟曾经的拉黑删除,和前一次在尔度之夜的冷漠,都没有影响她对她的态度,她依然像当年一样喜欢她。
沈锡舟捂住脸,无力地说:“我好像只会让爱我的人受伤。”
在沈锡舟的安抚下,沈锡舟渐渐安静下来,不再说那些自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