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冲直撞(96)

“谢谢老天！”赵静双掌合十。

闻杰问医生：“现在可以跟她说话吗？”

“可以，但别让她说太多。”

赵静抢先一步到姚奕身边，眼圈红红的，“姚董，刚才被您吓死了。”

姚奕虚弱地笑着，“我说了没事。你赶紧回公司，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小丁，辛苦你了，也回去吧。”

丁蕴洁点头，“姚董，您好好休息。”

闻杰留下来，跟护士一起推车到病房，安置好姚奕，坐在一旁陪她。姚奕眉头微蹙，依然一副焦虑神色。

闻杰心知她还在挂念公司的事，搭讪着问：“大嫂，感觉好点没有？”

姚奕苦笑：“又活过来了。”

“这两天是不是没睡好？”

姚奕被戳中心事，叹气说：“招聘的事你知道了？周应凯他……”

闻杰温和地打断她，“先保重身体，公司的事不急，以后再谈。”

“不谈窝在心里我更难受。”姚奕烦躁起来。

闻杰笑笑，“好吧，你说，我听着。”

“我了解清楚了，是周应凯那几个混蛋下属威胁报名的工人，不许他们进整车部。简直无法无天！”

“姜森？”

“姜森是主事的，他手下的主管全是跟他一路货色，好好的公司让他搞成了流氓团！”

姚奕说得激动，咳嗽起来，闻杰起身，“我给你倒点水喝。”

“我不想喝。”

他只得又坐下。

姚奕又道：“说白了，姜森就是个工具，如果没有周应凯在后面指点，他哪敢这样嚣张？”

“那就想个办法，让周应凯走人。”

“哪有那么容易。”姚奕叹气，“他在公司的股份比你还多。梁涛又特别听得进他的话，要不然也不会临时变卦，非让咱们推翻重来了。”

闻杰宽慰她，“大嫂别急，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我想了很久，就是想不出办法，他还把事情越做越绝，由着他胡闹下去，对公司危害极大。这么一怒一急，我就……”

“大嫂，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姚奕愁眉不展，“有什么办法！现实就摆在面前，车子上市还没有眉目，常总马上要结婚的人，天天被我逼着去跟供应商交涉，把进度往前赶。投资方那里，梁涛明确说了，半年内不能上市就换人，即便上了市，一年内销量不足一万辆，鼎辉也会重新核定后续投资金额，说白了就是不想给钱。”

“就算你做不出来，也没人会怪你。”闻杰望着神情烦躁的姚奕说，“爸妈、小嫣和我，都不希望你为了这家公司放弃自己的健康。我相信大哥也一样，比起为他实现梦想，他肯定更愿意你好好活着。”

姚奕呆望着他，良久，缓缓闭上双眼。

闻杰轻声说：“我哥走了六年了，大嫂，你该醒醒了……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好吗？是时候为自己活了，而不是为哥哥活。”

姚奕依旧不语。

“对不起，我的话，可能说重了。”闻杰瞥她一眼，“大嫂，你有想过为自己做点什么吗？你……曾经有过什么梦想吗？”

“有。”姚奕睁开眼睛。

闻杰等着。

姚奕的嘴角笼起些微的笑意，“造车。”

“……”

护士走进来，“病人该休息了，请家属离开病房吧。”

闻杰站起来，“那我晚上再过来，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姚奕说：“你别麻烦了，让叶婶来就行，她知道怎么照顾我。对了，她胆儿小，你好好跟她说，别让她吓着了。”

“行。”闻杰弯腰替她拉了拉被角，又嘱咐说：“别再想那些烦心事，天塌下来我给你顶。”

一句话把姚奕逗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把顺时的天交给你了。”

闻杰面不改色，“嗯，我接着呢！”

闻杰走出去前又扭头看了眼姚奕，她虽然面带笑容，却仍是憔悴不堪的神色，焦虑在眉眼中怎么也化不开。

出了病房，他慢慢走下楼梯，往窗外随意一瞥，太阳不见了踪影，天阴沉着，仿佛在酝酿一场雪。

闻杰忽然想起哥哥下葬那天，也是这样阴侧侧的天气，还下着雪。雪落在墓坑里，姚奕跪倒在地上，伤心欲绝，那天冷极了，寒气直钻入骨子里。

给舒蓓蓓送行是在明媚的春天，可闻杰的记忆里，那天却固执地变成了阴冷天，轮到他，抱着妻子的墓碑，抖得不能自持，不肯相信她真的已经离自己而去。

他和姚奕是两场灾难里的幸存者，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不管是不是有力量，也不管前面有多艰难，总还是得把日子过下去。

果然下雪了。

闻杰站在医院门前的广场上，仰起头，雪珠子打在脸上，粗粝冰冷。他不知道姚奕最后到底有没有清醒，可他觉得自己醒了，从一个长长的悲伤的梦里醒来，不想再随波逐流，也不愿再放纵内心的虚无。责任的重压重回心头，这种感觉无比清晰，也让人踏实。

即便他是个再无梦想的人，也仍然可以为别人的梦想去做点什么，就像姚奕那样。

原来最好的拯救不是为所欲为，而是为自己赋予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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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此告一段落，续篇《横冲直撞·浮沉》4 月 23 日开始发布，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