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其时(49)
“——你先许愿。”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叫他的名字,陈屿白莫名笑了下,又闭上眼,很快许了个愿望。
“希望纪霜得偿所愿。”
他在心里默念。
几秒后睁开眼,他近乎庄重地靠近蜡烛,把它们吹灭。
“啊等会,我去开灯。”纪霜立刻起身,黑暗中视野不好,她没注意,没走两步膝盖就撞上了桌角,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嗓音淡淡:“坐下。”
纪霜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下,陈屿白像看得见一般,很快地走到玄关处把灯打开,又走回来,在她面前蹲下身,“我看看。”
纪霜莫名缩了下腿,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撞到一下。”
见陈屿白还想说点什么,她想起正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要给你送礼物了,你快坐上来。”
陈屿白看了眼她的表情,见她真的没事才起身在她旁边坐下,纪霜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他。
陈屿白接过来,低头看去,原来是一个相册,再翻开。
他刚出生的时候。
他学会走路的时候。
他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
再是小学,中学,还有他进入京航大学的时候。
……
相册的右上角还注有年份。
照片的时间从旧到新,里面发生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清晰地印照了下来。
现在看到时,恍然又回到了曾经的某个时间。
十四岁他们学校的篮球联赛,对方队员气势很足,把他们压着打,陈屿白当时不信邪,到了后半部分喊了暂停重整旗鼓,再开始时拼了命地在场上打,其他队员或许受到了感染,他们队的分差在一分一分地缩小,在压哨的前一秒,他投进了一个三分,成功超过了对方一分。
其实只是两个学校之间的友好联赛,也不知道当时怎么非要赢下来,总归是一点少年意气。
赢了后队员围成一圈把他抛了起来。
而另一边,是妈妈在笑着看他。
久违了,这段记忆。
……
十六岁他参加奥赛,获得第一名,弯腰接受奖章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傲慢又谦虚。
他记得他当时下台后,被妈妈不客气地拍了下头:“你看你刚刚在台上那得意样儿,也不知道谦虚点儿。”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我都这么厉害了,要谦虚来干嘛?”
结果当然又得到一记拍头。
……
他很轻地眨了下眼,手指往上移,一页一页细致地翻下去——
还有,往后,他在试练场上第一次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一年、他在国外时的每一年……
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好像都被放在这里了。
在相册的最后一页,只放了一张照片,里面是太阳初升的光辉,他穿着制服站在其中,下巴微微抬起,看着镜头时,眼神冷淡又张扬。
这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年,也是他正式成为一名飞行员的第一年。
失去和得到,都在这一年。
……
陈屿白忽然想起来。
从前有一次纪霜好像问过他:“你为什么会想当飞行员啊?”
他当时低头走着路,听见这话,沉默良久,最后是这样回答的:“以前是因为觉得自由,后来更重要的是,好像那样就能离我想见的人近一点。”
……
以前纪霜不知道他说的“想见的人”是谁,现在知道了。
所以觉得心疼。
……
最后一页的底下,还有一行漂亮认真的字体,似乎是含着满心的祝愿写下的——
陈屿白,祝你以后的每一天都顺顺利利,随心所欲,美好如今朝。
陈屿白合上相册,再抬眼看向那副地图时,才发现是他这几年来走过的所有航线。
不光是成为飞行员之后的,还有之前每次坐飞机、练习驾驶飞机的线路……一条一条,清晰明了,像是踩过了他人生中所有的印迹。
他闭了闭眼,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才侧过头看向纪霜,眼里是明明白白的情绪翻涌。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纪霜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小声说:“你,你也不用太感动,我就是随便准备了一下。”
陈屿白闻言笑了声,嗓音微哑:“谢谢,我很喜欢。”
窗外夜色沉沉,屋里亮得发白的灯此刻像染上了一层温暖,落在两人的肩膀上,纪霜又不自觉看向陈屿白,再次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希望你,永远都别因为任何事情难过了。
永远都要快乐才好。
……
陈屿白切了蛋糕,纪霜只吃了一小块,正喝了口水,听到陈屿白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你化妆了?”
“……”
“专门来见我化的妆啊?”男人嗓音懒散,带了点笑。
纪霜:“……”
“好像还有个月亮耳钉。”
“……”
她正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白榆来的电话。
纪霜奇怪地接起,他从来不会这么晚给她打电话,“白榆?”
意外的是那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喂,是叫纪霜吗?白榆的朋友 ?”
纪霜忽然有些紧张:“嗯,你是谁?白榆呢?”
“我是他室友,他急性阑尾炎,被我们送来医院了,想着和你说一声。”那人解释:“不过你别急啊,人没什么事,已经做完手术躺着了。”
纪霜被吓一跳,赶紧起身,急忙地把东西收拾好,问他:“哪个医院?”
陈屿白手一顿,抬眼看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安抚道:“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