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虹(203)
有些问题周倾是可以清晰作答的,而还有些则因为近段时间在忙外部的事,无法兼顾公司里的日常琐碎,很多文件下面的人拿过来给她签字,说明理由,也就懒得逐字逐句看,直接给过了。
好在,周倾早已不是人情社会的愣头青,不会应对问题表现束手无策,即使有税务问题,也要即刻表明非“主观故意”的。自查出来优先补税,积极交滞纳金,也可缩小影响范围。
这天下午,她送走核查的工作人员,对方说让她和公司的电话保持畅通,有问题他们会随时打来询问,意思是他们公司仍然在重点审查范围里。
周倾陪着笑说好,她从来没有笑得这么难看过。
从园区门口回到办公楼,路边的花粉柳絮不断骚扰着她的鼻子,周倾连续打了个几个喷嚏,
明明还没到夏天,她已经汗流浃背,坐在办公司里浑身燥热。
所谓惊吓,周倾在一个月内经历了两次,不知道是累还是精神紧张,她发现自己身上起了荨麻疹。
傍晚下楼倒水的时候,碰见了从外面回来陆珂,她有工作找自己汇报,下周要飞北京,跟物业那边开会探讨开业事宜。
周倾批了她的差旅申请,转而问她:“梁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去?”
陆珂先是脸色表露疑惑,并没有慌乱,反问道:“梁总之前是让我自己决定。周总,您的意思是?”
周倾心中明了,原来梁淙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退路。她没有提张宇,也没有提被举报的事,虽然全公司都知道了,“我没有什么意思,如果你要走,直接走程序就行。”
“好。”
“对了。”周倾又叫住陆珂,说:“既然你留下来,我自然不会把你往外推,但我希望接下来你能够只对一方忠诚,两头饭不要吃。”她有所停顿,“忠诚,是员工对公司最基本的要求。”
周倾无所谓她要不要再跟梁淙汇报,但是一想到此前,程锐表示质疑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地说警报解除,就觉得自己极其可笑。
她凭什么认为梁淙会心甘情愿地退出呢?他同意两年退,不也是缓兵之计吗?
周倾头昏脑涨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被气到发昏,气息微弱地靠在椅子里。
她很不想把矛头指向梁淙,但是这两个人都是他带来的,收取他的好处,周倾想不到别的可能。
一家在经营的企业,要拿着放大镜去查税务,总能查出问题来。
所幸几年前她送给陈晴的现金被退了回来,没有变成行贿的起源。但,她给陈晴送礼这件事,绞尽脑汁地想,只有梁淙知道。他和陈晴是朋友,之后他还去查证过。
周倾的眉心几乎皱成了沟壑。
她晃动鼠标点亮电脑屏幕。她有一个移动硬盘,里面装了点东西。自从和梁淙合作,周倾也不是一点儿动作都没有,情侣之间想绝对保留自我空间,不太可能。
周倾手里的东西,虽然不可能像狗血剧一样搅弄风云,爆出某人操纵股市,锒铛入狱;但,A股审核严格,中断他的IPO进程不在话下。
举报,是人类历史上最简单又恶毒的商战。周倾一度认为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也幸好她没删。
梁淙这样搞她,就别怪她也毁了他。
稍稍动手指就能让梁淙前功尽弃,此时的周倾手指在发抖,比起像野兽一样,立即跳起来撕毁他、报复他,她的心脏如同灌入强硫酸一样烧焦剧痛。她还是不懂,梁淙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捅她一刀。
*
梁淙盯着梁云峰和宋建兰把离婚协议签了。
结婚三十多年的夫妻选择分开实属少见,因为没有必要,但这件事是梁淙乐见其成的,宋建兰决定满足他。
不知情况的律师见他微微抿着的嘴角,克制的笑,以为他是宋建兰养着的男模。
离婚的事还不能向外披露,梁云峰需要伺机向董事会说明情况,做出对外界的声明。
宋建兰随便他,事情已成定局,财产在梁淙的操作下也已经分割清楚,那张纸从来没有约束过任何人。
之后梁云峰赶往国外出差,梁淙陪宋建兰在香港待了两天,后来宋建兰也悄无声息地离开。
梁淙办完心头的大事,心情不错,又去逛了珠宝店,他认识一家店的男SA,之前给周倾买过耳钉和项链等东西,
也是很奇怪,他的父母对婚姻保持着一种开放的态度,从不在乎。梁淙在这方面却很保守,他注重承诺,保障,权益这种东西。他甚至愿意相信钻石。
HarryWinston一个极度适合订婚戒的品牌,他对此颇有好感。梁淙仍然记得第一次在陈桉姑姑家看见周倾的时候,她的脖子上就戴了一条这个品牌的入门系列项链。
款式十分简单,但在她的脖子上还是显得过分耀眼了,因为她当时穿的更朴素,一件洗的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T恤,大裤衩,趿拉着拖鞋从楼上下来倒水。
她见着人并不觉得羞赧,眯着眼睛,大大方方打招呼:“你好哇。”但也没见她把谁当回事,倒完水,又一溜烟地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梁淙站在楼下,往上看,她小腿细得像芝麻杆儿,膝盖很漂亮,皮肤呈现一种干净而健康的透亮感。
陈桉简答介绍她是谁,梁淙竟然问了句隐私的内容:“她多大了”
陈桉怪异地看着梁淙,这人以为自己是长辈么,然后笑了,“孩子上大学了。”
“哦。”那一点显现的兴趣像水波纹一样消失了。
一见钟情是一种极其浅薄的行为,对喜欢最敷衍的解释,自然不会在梁淙身上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