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虹(209)
他和她分开了,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事。他让自己像正常人一样,吃饭,走路,拍照。
照片拍得不错,拿起手机就发给某个人,完全没有心理过程,发送失败的提示,告诉他已经被周倾拉黑。
这也不算个事。
没意思透顶,回到酒店。房间是她定的,据说有最好的视野可以看见日出。他彻夜看电影,打游戏,喝了很多酒等着太阳跳出来。在凌晨模模糊糊地睡着。
毯子压在身上很热,喘不过气,他在梦里想:肯定是她又踢被子了,但是他已经学会哪怕睡觉也要小心翼翼地转身,因为手臂会打到她的后背,不小心还会压到她的头发。
周倾这个人,哪怕在做||||爱的时候也要提醒,“你压我头发了啦!”最煞风景。
他掀开被子的时候没有睁开眼,含糊地问了句:“冷不冷”,手臂又往旁边一捞。
捞空的瞬间,他惊醒了。
阳光和水雾弥漫在一起,是冰火两重天,美到无法呼吸。周倾说她要和爱的人,来看日破云海出。
他再次给她打了电话。说我来了,但是只有一个人,你没有来很可惜,没关系,下次我们还有机会,日出就在这,不会消失。
那头只有盲音,他还是说完了整句话。
手机滑下去,他的手掌蹭到了脸上的湿痕,他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分离都是痛苦的,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静,他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他的痛感滞后了,但持续蔓延。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分手的后遗症显现让他变极端,想把她抓来撕碎。
经过漫长的红灯等待,终于跳转。梁淙的视线在眼前辨认了一下,现在是哪个方向的车流。
他忽然变得迫切,几乎无法再等待。覆水难收,很多东西掉在地上时间长了都无法捡起来。他必须马上去找周倾。
他掉头返回了园区,周倾的车位上没有停着她的车,是一辆白色的金杯,他下车上楼,她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碰见林薇,问:“周倾呢?”
林薇见他脸色很差,有来者不善那意思,连忙说:“好像是厂里有事,周总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林薇见他眉头深锁,含蓄地提醒:“周总的手机是24小时保持开机状态的,您有急事可以打给她。”
梁淙又什么都没说走掉了,重新坐进车里才意识到自己着急的样子像个蠢货,日出在那里不会走掉,他也不会和周倾再也联系不上。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联系她,喋喋不休地说车轱辘话,而是把事情解决掉。
*
周倾一下午都在开会,不再有空间去想乱七八糟的事。
晚上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她才想起上午分开的时候,梁淙似乎说了句:“我们都冷静一下再谈。”
她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分手的话不会轻易说出口,有很多词可以代替,比如:冷静。
周倾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思考,他说的冷静是否为分手的意思?
又花了几秒钟思考,自己是否还有心力承受分手带来的连锁反应。
她快要入睡的时候,楼下传来汽车入户的声音,很容易辨认出那不是妈妈的车,周倾立即起了身。走到阳台看,是一辆陌生牌照的车。
苏荃从车上下来,身边跟着一个个子很高的中年男性,十分严肃的商务穿着,头发还有点儿白。天太黑了,周倾看不清,但觉得有些眼熟。
她披了件开衫下楼,答案终于揭晓,是她的大伯周晋康。
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呢,苏荃和周晋康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声音很小,像故意避着人似的。
周倾跑下来喊人,周晋康抬头朝她笑了笑:“倾倾在家。”
周晋康有职务在身,周家的家庭聚会都不见得参加,一般不会来明州。苏荃让周倾去厨房倒水,两人又说了些话,等周倾把水端来的时候,周晋康客套说知道了周倾遇到的麻烦,很正常,让她不要压力太大,积极配合工作就可以了。
周倾感觉莫名但是不可否认,她和周源都挺喜欢大伯。他虽然和爸爸长得不太像,但性格一样沉稳又和蔼,不像小叔那般吊儿郎当。
周晋康走的时候,周源还有点儿恋恋不舍,回头他问周倾:“大伯怎么忽然来了?”
周倾说:“可能在上海跟妈妈碰见了,就顺道过来了吧。”
“他好正式,还握我的手嘞。”周源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很迷茫,周倾则赶紧去看妈妈,她明显是醉酒状态,想必今晚是参加饭局了。
*
从张宇举报到结果出来,不到两周时间。税务局的人联系周倾的时候,她的心率瞬间飙升,脸都红温了。
反而对方的态度比伊始的时候和善了太多,跟她说,他们只是在销售账目上出了点小小的纰漏,交掉罚款,还有滞纳金就没事了。
至此,周倾才松了一口气。
而令她感到紧张的并不是对自己公司状况的不明晰,她知道自己做事的分寸。一些小小的不合规的事她或许在无意间做了,开山辟土时无可厚非,但大额的偷税漏税她没有道理做。
她惊讶的是张宇背后的人。幕后主使竟然一点儿动作没有,如此大费周章没有激起一点点涟漪。这不太像他们的作风,以他们的肮脏手段,会不惜安排栽赃的。
无论如何,周倾可以暂且放下,专注去做接下来的事。
隔天是周末,周倾之前说好去梁淙家里取东西的一直没去,她在睡前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是否在家。
很快他回:“干什么?”像得了失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