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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爱情(2)

厨房窗台上,放了只端方的小花瓶,插着独一枝的洋甘菊,含苞待放。

“阿姨,你家这花真好看,是鲜花么?”姗姗问着,俯身凑过去闻闻。

“嗯,是的,鲜花,就是插不了几天,还得换。”竹音笑说。

“我家厨房不让摆花。”姗姗遗憾地撇嘴。

“为什么?”

“因为我阿嫲说,花粉会乱飘,飘到饭菜里不卫生。”姗姗生动地学着老太太的语调,同时凑到竹音耳边来,低声道:“我阿嫲以前是护士,她有洁癖。”

“哦……”

姗姗说热了嘴,接着问:“阿姨,你家就你一个人么?”

竹音大方地点头:“嗯,是啊,以后欢迎你常来玩儿。”她说完,看着姗姗小人精一样的疑惑眼神,笑了,进一步解释:“我上个月刚离了婚,被扫地出门了,所以搬到这儿来,独居。”

小姑娘听完,听不出她话里的自嘲意味,只顾着面露悲色,狠狠同情了她一会儿。

等过滤掉茶叶,奶茶就做好了,她们两人开发宝藏似的,小心尝了尝,“怎么样?”竹音盯着姗姗的圆眼睛问。

姗姗抿了一口,咂了咂滋味,绽开笑脸,“好喝!”

她们这里互相倒了两杯焦糖奶茶,吃酥脆的蛋挞,竹音给姗姗讲锡兰红茶,在斯里兰卡的见闻。正打算喝第三杯,忽然有人敲门,把姗姗惊得一回头,以为是阿嫲找来了,“爸!”她脱口叫出声。

竹音也跟着朝门口男人望去,他略偏身,腰杆笔直,清瘦的身形连带着脸上也没什么肉,眉目里尽是疏冷。她这时不知道,她自己也是。

“阿嫲马上要起来了。”他压低了声音说,朝自家房里扫去一眼,提醒女儿。

“哎呦!江姨,我先不喝了,我得回去,我考卷还没写完呢。”姗姗着急忙慌地低头去找拖鞋,趿拉着往门廊去,又回头来:“江姨,奶茶好好喝。”

“改天再来喝!”竹音笑盈盈应承。她从前不太爱笑,生活不如意,笑不出来,最近好多了,环境影响人心。

她说着话,一边走出来同姗姗的爸爸对视了一眼,他们其实早两天上下楼时见过,点过头。这时,也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姗姗打搅你了!”他客气地说,没有立刻就走。

“哪里,帮我消耗掉了点心,我得谢谢她。”竹音婉转地回应,她现在怀着颗慈悲心,觉得万事万物,都很好。

他听着,唇边似乎笑了笑,一闪而过,让人看不清。

隔了两天,竹音跑去原来常去的美发店剪短了头发回来,满头轻松,又一次转世为人的感觉,心情大好,特地弯到街口的小店买花儿,老板娘正准备打烊,把剩下的小雏菊、几枝多头玫瑰,一打包,都给她了。顺便跟她闲聊:“你是新搬来的吧?那咱们是邻居,我们就住在靠里面第 7 栋,以后常来啊。”

她点头含笑,说:“那我肯定常来呀,以后认准这里了。”

老板娘听了,眼睛立刻笑成一条线,连忙加了微信,说要什么,可以送货上门。

她的新发型很快得到了周围邻居们的肯定,小区门口乘凉的大爷、准备开始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姗姗也说很好看,“显得发量多,蓬松。”

他们是前后脚走到楼洞口的,姗姗和爸爸从外面补习回来,拎着鼓鼓囊囊的补习袋。竹音走在前面,姗姗在后面远远叫她:“江姨!江姨!”喊着追上来,“你剪头发了?”

天色暗淡,正是满城亮路灯的时候,她没看见姗姗后面跟着的爸爸,自己得意地朝小姑娘撩了撩垂在肩头的发尾,作势问:“怎么样?”

她正娇俏地逗小姑娘开心,后面无声走来小姑娘的爸爸,他似乎被迫被她的生动攫取了注意力,目光凝在她头发上。她看见时已经来不及收回动作,只好自己掩饰地扭回脖子来,苍白的寒暄:“田老师回来了……”

他大概觉得此刻笑出来不得体,所以只端庄地点了点头。

第2章 没多少爱(二)

田老师是特殊学校的副校长,竹音听街口花店的老板娘三姐说的,说田老师可是厦大的博士呢,从前他们街坊总是叫他田博士,后来慢慢的,不知何时,改了田老师。许久之后的一天傍晚,田元钦坐在竹音家的小吧台前,一道昏黄的夕阳横在他们两人中间,他眼角有一点低垂,摇头笑说:“大概是我没做出一个博士该有的成就,所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自动改称老师了。”

他虽然说这些话时,笑着,脸上难得的舒展开朗,竹音却在尾音里听出一点怅然。她回身去拿醒好的红酒,倒给他,他垂眸盯着那团血色的液体旋转着,冲撞在透亮的玻璃杯里。

竹音看他沉默,她没想过要开口说什么,人生故事 or 事故,不需要谁开解。况且,谁也开解不了。

元钦再抬头来时,他们相视笑了笑。

在他们能面对面坐着喝酒之前,姗姗又来了好几次,趁着家里阿嫲睡午觉、买菜、去社区医院买药的功夫。

有天,竹音坐在画室里看图册,姗姗跟进来看她的画室,有一副临摹的画儿,画到一半。

“江姨,你是学画画儿的?”姗姗站在画架前,前倾着看那些涂抹的颜料,她忍不住拿手指点了点。

竹音扭着头没起身,手肘支在桌面上:“不是啊,没学过,就是一点兴趣爱好,瞎画。”

“那你瞎画得还挺好看,我们上美术课,老师给我们放过提香、莫奈,还有谁来着?我忘了,和你这个差不多。”姗姗边说,边从画架转移到旁边斗柜上,看那里摆着的一套土色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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