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酒杯正端到唇边，停住了，听完放下了，怀疑地盯着他的脸，“你是不是街口花店的三姐变的？”她说完，伸手去捏他的脸皮，“贴了面具么？”
他没动，由着她手指捻上来。其实他明白，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说了就相当于诉苦，她哪里是会到处找人诉苦的人。他和她是同一种人，他们这种人都一样，再难过的槛，也是自己过，不能告诉别人。
她伸着手，捏过了他的脸，被他这么近在迟尺地看着，来不及找什么话来掩饰，只直愣愣地把手收了回来。
他替她搭了个台阶，“我喝完了，你赶紧的。”他下巴指了指她放下的酒杯。
她爽快的一口喝干，抬眼来看他，意思是，差不多，我要送客了。
他同她对视了片刻，都没说什么。他伸手整理桌面上的杯盘，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动手，显得好像心怀鬼胎，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个事儿干，把搁在吧台边上的快递盒子拿过来，拆了。
里面是一个更精致的红色盒子，表面的图案叫人眼前一亮，是红色的火锅，也是一对炽热的合抱男女。
明彩真是，别出心裁。送了一盒“火锅”味的避孕套给她，竹音拿在手里盯着看，还进一步拆封，从里面拉出一个来，嗯，做得真有特色……
“你朋友送的？”他也看了一眼，问。
“嗯。”
“你什么时候用？”他手上没停，仍在收拾东西。
“什么时候都能用啊。”
“这么多，能用完么？”
“能啊，”她玩味地回答着：“这是易耗品，怎么会用不完呢。”最后，她看他的眼神，像星光流转，但转瞬就滑过了天际，不见了。
第12章 没多少爱（十二）
也许是她背后提了三姐的名儿，竹音这两天经过街口的花店，三姐的笑脸又突然回来了，还约了一起打麻将，坐在竹音家的画室里，夸她阳台上的植物养得好。
“你呀，就是太见外，前两天看你一瘸一拐地去驿站，才知道你崴了脚了，咱们这年纪了，可得小心，伤筋动骨，一百天难好。你找我说一声，进出买东西拿快递，我给你顺道带回来啊。”三姐一边码牌一边重拾友谊。
“你哪儿顺道，给我带东西还得爬楼上来，我找对门田老师给我带了，他顺道。”竹音手速快，已经码好牌，不错，有金，她胸有成竹，快胡了。
她话音落了好一会儿，对面办 POS 机的小弟扔了东风出来，说：“竹音姐，我看你和田老师走得挺近啊。”
“哪里，我们是住得近。”竹音抬着头看桌面上的牌，“我腿脚不好，走不出去几步。”
“就是你们住得近呀，我劝你还是和田老师远着点儿，他家范书记吧……”三姐说着抬眼去看竹音脸色。
竹音也没客气，目光从牌面上挪到三姐脸上，一道乌油油的目光。把她看得，气短了几分，“就是……说到底，他是有老婆的人呐。”她坚持着，在竹音的注视下，说完了后半句话。
竹音“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那是他家的事，我又没老婆！”她还是这句话，把这事儿了了个结，不意多谈，她自己的事，是好是坏，她自己清楚，别人管不着。
不知是不是看她态度这样食古不化，牌局也没平时久，提早了一小时停手，三姐带着牌搭子们早早退了场。
竹音瞧着他们背影，送他们出门。
她关上大门，在家里客厅阳台走了一圈，不知什么好笑，自己笑了一会儿。
她晚上约了明彩出来吃饭，明彩摇着说：“没空，我正做头发，等会儿去参加的饭局，都是生意上的朋友，不能推。”说完要赶着向竹音报喜：“给你说的好消息，老秦那个小老婆，真的去“南方佳人”办卡了，那可有好戏看了，回头我帮她攒一攒时间，哈哈哈。”
电话里传来开心爽朗的笑声，竹音听了没觉得特别高兴，味同嚼蜡泛善可陈，别人家的事。她敷衍地跟着笑了笑。“哎，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回头咱们去萱萱那儿挑衣服哈，你定时间。”明彩忙忙叨叨地挂了电话。
竹音便又在家里转了一圈，她边走边想，等练好了腿脚，去一趟云南吧。
不知是不是在家散步散累了，她在沙发上靠着睡着。恍惚间，有人轻轻拍她手臂，“竹音，竹音。”低声地叫她。
那声音，她倒是很熟悉，睁开眼睛来看，哦……
“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见她醒转，肉眼可见的高兴。
她其实没有起床气，就算有，也在早十年里用完了。她缓了一缓，坐起来问：“几点了？”
“快十点。”他说着，去吧台倒水给她，温水递到她手里。
“你，”她想说，你怎么这么晚，还跑来一趟，说出口时成了另一句话：“明天不上班么？这么晚不睡觉。”
他听了，似乎还是很高兴，坐下来说：“我们今天刚办完“捐赠仪式”，请了局里的领导，带着电视台和好几家纸媒，仪式办得很成功。”他边说，边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看拍下的现场视频。
她呆愣着脸，没凑近，只远远看了几秒，起身像是要拿什么，走到厨房去。
元钦盯着她背影，视频还在放，他柔声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活动！”她站在冰箱前，开了半边冰箱门，冷气森森。
他远远看她掩在冰箱门后面，含笑地意味深长，没说话。
他不全是为了捐赠活动圆满举办而高兴，是为了在晚上餐叙时，见到了她前夫。他们同时坐在主桌，他代表学校，秦总代表捐赠方。他从没想过，这家企业的投资人，和她，是这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