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尹颖看他光亮的眉心。如果可能，她不想失去罗衡这样的好朋友，如果他肯的话。
“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我？”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也许来时的飞机上他就预想好了结局，只是这句话，他不甘心，一定要问一问。
这样的问题最难答，一说出来就是伤人的话。他肯定也明白，可还是要问，真是个爱强人所难的个性。“你是属兔子的么？”她叹息着反问他，“非要吃窝边草。”
“我这窝边草都没看住，让别人给吃了！”他忿忿的眼神。
“那说明，本就是别人的草，你的在别处呢，还是抓紧时间去找吧。”她劝他一句。
他又沉默了，盯着眼前酒杯里的五彩缤纷不说话。他自己体会了一下，听完她的回复，倒是也并不特别难受，被拒绝不像想象得那么残酷。他那时还没来得及深思，关于尹颖，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她，也许只是不想输给梁熠辉，
他这是种写在基因里的狩猎行为。
罗衡后来才明白过来，她拒绝得多么有智慧。
他们相对无话，又坐了一会儿。尹颖自问，谈得还是很委婉的，希望没有什么不好的效应。
“你现在在心里笑我呢！”他忽然抬眸，眼神依旧雪亮。
“哪能啊，我心里正受宠若惊！”
“是么？”
她用力点点头，“是啊，我哪能那么狭隘！况且，你上次不是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么！”她趁机伸头过去，小心翼翼询问他：“所以，我们仁义还在吧？”
他抿着嘴角不轻易松口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他的心被她狠狠揪了一把，他伸手抚了抚心口，宣布：“不剩多少了！”
“别呀，千万多剩一点儿。”她诚意道，已经在为自己今后的工作忧心：“我们以后共事，还指望这点儿“仁义”呢！”
罗衡哼了哼，“你还想着爱情、事业双丰收呢！”
“爱情我肯定是丰收了，事业的话……”她想反正已经直言过了，不怕直到底。
“我跟你说，我这人最会给人穿小鞋，尤其是职位没我高的，以权谋私、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我用得特别好！”他说得口渴，端起酒杯来狠狠喝了一口，“你从今天起，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嗯，会的会的。”尹颖从谏如流地点头，看他对答如流，应该是强大的心灵，不容易被小事影响。她想，在他那些前女友的大军面前，她也不过是个小事罢了。
她露出一点笑脸，对着他。他冷着脸没回应。
他们因为第二天上午还有双创比赛的颁奖仪式要出席，不是促膝长谈的好时候。从这间空中酒吧出来，电梯里正对着一面明亮的大镜子，照得罗衡耷拉的嘴角愈加明显。
她大概是想安慰他，一时又没想好角度，把真心话说了出来：“其实我拖家带口，还是失婚妇女，业务能力也欠佳，实在没什么闪光点。”
他转过脸来，没好气地凶她：“你寒碜谁呢！我刚被这个失婚妇女拒绝！”
“奥……当我没说！”她知错就改，立刻噤了声。
他毫不掩饰地瞪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来，眼神踌躇了一下。电梯下到一层大厅，他们站在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前等网约车。尹颖识相地提前叫了车，低头盯着车子的行程轨迹看，她想宝玲不在，她理当鞠躬尽瘁。
罗衡站着，深吸了口午夜的异乡空气，还是想说。“尹颖，”他叫她，“我有件事，告诉你一声，关于你男友的。”
“嗯？”他说男友，她认真反应了一秒钟，“关于熠辉？”
他撇撇嘴，“对，我上次在许老板的私人局里碰到他，他带着你认识的那个朋友，就是在我车上的那个名片，叫林什么的女士。看起来他像是引见她和许总认识，不过我可多说一句，这个许老板在圈子里名声不好，尤其在男女关系上，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他望着蒙蒙的夜路，补充：“我不清楚你男友知不知道这情况，但你可以提醒提醒你这位女朋友，生意多得很，许总这笔可不是好买卖。”
他不认识丽婕，不知道丽婕是谁，不知道丽婕和她的关系。他是出于一片好意，提醒她，也斟酌了立场，没有恶意揣测熠辉的动机。
尹颖听完，沉默下来，一直到网约车远远开来，她都没什么表示。
“尹颖。”他提示性叫她。
她才抬起头来，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罗衡眼里，她笑什么，这是什么高兴的事儿么！为她男友高兴还是为她朋友高兴？
他不知道，她在感激他像好朋友一样，知无不言地把实情告诉她，不带一点儿个人立场。
他忍不住问在她脸上：“你该不会是恋爱脑吧？”说着露出嫌弃的眼神，拉开车门要上车去。
“嗯，所以早说配不上你了！”她也跟着上车。
“哼，我现在考虑，你配不配的上这份工作！”
“那我肯定可以，我一会儿回去就把报告发你。”
“别，我还想好好睡一觉呢！”
他们一路说个没完，一直到酒店。
尹颖在前台周到地帮他办入住，方便进出，房间选在同一楼层。“竭诚为领导服务。”她热情地告诉他。
罗衡听着，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他们一起上楼，他和尹颖的房间恰好分在不同方向，她摆摆手回房去。
他拉着行李走出去几步，停住了。酒店厚实的地毯，无声无息，他转身看她走远的背影，他想，他失去了心仪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