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蜜月(37)
“欢友兰时往,迢迢匿音徽。”
梁叙看到了江兰时,眼下是春天,心底是完整的。
这是从小到大,梁叙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接受父母的安排。
也正是因为这次补课,梁叙才觉得自己开始认识了江兰时。
原来她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总是蓬勃有生命力,相反,她过得很艰难,可她没有妥协。
讲到那道关于冰岛的地理题时,江兰时托腮,笔尖轻轻点着习题册上的黑白经纬图。
“冰岛?那是靠近北极的地方吗?”
梁叙想看她,却觉得自己的目光太过于冒犯,又收了回去,只轻声说:“嗯。”
“那会不会有海鸥、小雪豹?”
“或许会有,我还没有去过。”
江兰时在习题册上写上那道题目的正确答案,轻声说:“好想去看看。”
梁叙不假思索地说:“以后有机会了可以去看看。”
他说的有机会,是有机会和江兰时一起去,但江兰时像是没有放在心上,并没有回应。
她聪明伶俐,她对别人从来不会吝惜夸赞的语气,她夸梁叙对她有耐心、夸他字写得好看、夸他优秀,这一刻梁叙才意识到仿佛从小到大他的优秀被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真诚的夸赞。
但梁叙并不想用乖巧懂事来形容她,她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一定要破土而出后并迎来春天的。
但他和江兰时还没有认识多久,就迎来了前十八年最重要的一次选择——高考择校。
他是竞赛生,附中也有保送他进宁大的资格,但他其实是不想留在宁城的。
他不想再受父母的摆布和安排,他想去京城,以后留在京城,再也不要回到宁城这个牢笼,于是他去参加了京大的提前招生,面试的时候,京大的老师对他表示出很明显的欣赏。
梁叙本来心中已经很偏向京大了,因为去了京大他可以选择他喜欢的专业,过他想过的生活,再也不受父母的掌控,可那天他回到附中,在楼梯转角看到了江兰时。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短款羽绒服,羽绒服的连帽上有两个垂下来的小耳朵,而她整个人,可爱的像只小。
但她像是哭了,梁叙却不知道原因,只能笨拙地递给她纸巾,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半晌,江兰时才用不算平稳的声线问他:“你要去京大吗?”
他本想点头,但看着江兰时的眼睛,梁叙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肯定的“是”字。
他犹豫了。
如果他去了京大,他的人生和江兰时就不会再有任何的联系了。
所以,离家近是拙劣的借口,想离江兰时近,才是真正的目的,但他却不敢让江兰时看穿自己的心思。
那天回去后,他甚至觉得自己有几分卑劣。
他比江兰时年长四岁,她应当始终把自己当作邻家哥哥,而他,又怎么敢对江兰时有那样的心思?
江兰时应该会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同样具有生机的男孩自由恋爱,再步入婚姻的殿堂,而不应该是和他梁叙。
毕竟他上中学的时候,江兰时上小学;他都要上大学了,江兰时还在备战中考,按照这个年龄差距,等他大学毕业要工作了,江兰时才十八岁,才从真正意义上进入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诉诸明面,只好暗藏心底,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江兰时只能是妹妹,他这样死板的人,大约是配不上她的。
他能做的,就是尽好一个哥哥的职责,护江兰时周全。
可随着梁家的公司越做越大,他们家也搬离了那个老式小区,回去搬家那天,他无意间撞破了江兰时的秘密。
在听到对面传来争吵声的时候,梁叙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东西,到了江兰时家楼下。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江兰时已经捂着脸跑下来了。
江兰时很倔,不肯和他多说什么,她的脸上满是泪水,梁叙想把她抱进怀里,但是,他没有资格。
他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也是没有感情
资格的暗恋者。
那年他上大二,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轨迹,他应该是毕业后直接进梁氏工作,可当看到脆弱且无依无靠的江兰时时,梁叙心里在酝酿属于自己的公司,他想靠自己,给江兰时一个依靠。
他想护江兰时周全,想让她平平安安,不必再遭受这些,所以这家公司叫——时安。
他尝试过克制对江兰时的感情,可是,克制很难。
附中百年校庆那天,梁叙有一个很重要的跨国客户要见,他本来已经拒绝了附中的邀请,却在校庆前一天晚上无意间扫到了活动安排,里面已经出现了江兰时的名字。
虽然他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江兰时的近况,却没有想到,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角落,江兰时已经这么优秀,于是他推了第二天的会议洽谈,来了附中参加百年校庆。
那张合影,其实是他的私心使然,附中校方的安排里,本来没有让他和江兰时合影这一项的,但他在当天早上主动找到校方,以自己很欣赏江兰时这个学妹为理由,希望校方能让他们合影,又嘱咐校方不要告诉江兰时是他的意思。
当时他们之间,一个还是青涩的高中生,另一个已经接手了家里的部分的事业且有了自己的公司,大约旁观者中,不会有人多做猜测。
那张照片后来校方直接发给了他,被他单独建了一个文件夹,作为文件夹的第一张照片。
梁叙看着那张照片上的江兰时,想着若是自己能一点点地看着她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或许也对得住曾经江兰时喊他的那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