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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前蜜月(44)

作者: 辛试玉 阅读记录

江兰时往旁边侧身,说:“你来主卧吧,如福恩太太所说,那间屋子本就是住不了人的。”

梁叙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没有直接挪动步子,而是问:“会不会扰到你?”

江兰时仰头望着他,微弱的光线照不亮他的五官,但不知为何,她却能从那双眼睛中分辨出来疲惫。

“不会。”她说完转身进了主卧。

梁叙扫了眼自己手中攥着的那条毛巾,再次把头发上的水珠擦了几遍,将毛巾放回洗手间后,才进了主卧。

江兰时本想将床上的被子往自己这边扯一扯,好给梁叙留出位置来,却又想到梁叙那间次卧进了雨水,被子应当也是被浇湿了,索性把被子又往他那边匀了匀。

梁叙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江兰时蜷缩成一团,贴着床沿睡着,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背。

他不由得敛了敛眉:“是胃不舒服吗?”

“没有。”江兰时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过来时有些闷闷的。

梁叙知道她这是不想和自己多交流的意思,但还是轻叹了声,“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很有限,所以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告诉我吗?”

江兰时感觉到旁边的床垫微微下陷,脊背跟着一僵:“嗯。”

她的三言两语,让梁叙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

梁叙心中被慌张填满了,虽然在来冰岛之前,他和江兰时就是这么尴尬地过了三年,但那时的心境与此时是完全不同的。

两个月前,江兰时和他提出离婚的条件是陪她度蜜月时,梁叙那时虽然听见“离婚”两个字就说了“我不同意”,但后面他又想到,即使登记了离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自己在这段时间中能挽回江兰时的心,是不是就不用离婚?

所以他同意了。

甚至在两个人相处的最和谐的那段时间,他偶尔半夜会被皮肤上痒痒的触感挠醒,睁开眼睛一看,是睡前还和他保持着距离的江兰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挪到了他这边,散落的发丝飘到了他的枕边,发尾还带着她常用的洗发水的清香。

她睡颜安宁,一张一翕的唇中不知道在轻声嘟囔着什么,梁叙听不清楚,却觉得心在一点点地被补全。

那个时候,他很想横过手臂把江兰时整个人都揽进他的怀里,但他怕江兰时想到会介意他的触碰,又默默地收回了手。

只觉得于现在的他,这样就够了。

雨水还在敲打着窗户,梁叙看着她的背,说:“我们回宁城的航班被取消了,最早要到下周三。”

江兰时其实毫无睡意,听见梁叙这句,也回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婚是离不成了,但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明天再说吧。”

梁叙是想同她好好谈谈关于治疗的事情的。

他本想说既然回去也赶不上最后的手续,要不要考虑留在欧洲这边试试治病,但江兰时再次拒绝了同他沟通。

有时连江兰时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是不知道现在要怎么面对梁叙,可在听到梁叙说完那句话时,她又侧耳,想听梁叙要说什么,可梁叙也沉默了。

她心中也空落落的一片。

似乎从小就是这样。江兰时总是习惯将对她示好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推开,直到完完全全地确定了那个人的心意,她肯小心翼翼地去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掉自己所有的外壳。

可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剥下她身上的最后一层外壳。

进入她内心程度最深的梁叙,也没有。

她的心里很乱,但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再问梁叙。

但慢慢的,一阵浅淡的倦意朝她袭来。

江兰时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连日积攒了太多的困意,还是因为身后传来的莫名的安心感。

次日她再次睁开眼时,翻了个身,梁叙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昨夜睡过的地方整整齐齐,床单上没有一丝褶皱,整条被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全数裹在了她自己身上。

江兰时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顺手拿起手机看时间,却看见了导师发来的微信消息。

点开微信的时候,她扫了眼被自己挂在置顶的那个对话框,灰色的日期停留在一周前,心脏抽疼了下。

有点机械地点开导师发来的消息时,江兰时愣住了。

“兰时,恭喜你!我在中科院的师兄昨天来宁城开会,来过我们实验室后和我说,他在去年时就留意到你在《Nature》上发的那篇文章了,根据内幕消息,今年的中国化学会自科奖你已经被提名了。”

她紧张地攥着手机,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

即使这个奖最后并没有落在她头上,但能在这个年龄,被提名,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了 。

江兰时颤抖着指尖,回了导师的消息:“谢谢您,这也离不开您的支持、指导和鼓励。”

而后把手机随意扣在床上。

她轻轻匀出一息。

她又想到了那个坠入深井中的梦了。

绳子就近在咫尺,她要不要去牵?

万一牵上了,那人拉到一半觉得她沉,又松开了手怎么办?

她前二十五年,被抛弃了太多次,若说她知道的,有什么从来没有抛弃过她,那应该是她一直孜孜以求的科研。

江兰时双手撑着被子,忽然觉得有些缺氧一样的难受,垂头深呼吸时,只觉得氧气吸进来的时候,心绪牵动地她的喉管都有些疼。

她轻缓地摇头,打算起身去客厅找杯水喝。

梁叙站在窗边,像是在和谁打电话,在看到江兰时出来从柜子上取玻璃杯时,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从她手中接过杯子,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一边给她倒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