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生(122)+番外
“宋小姐,您来了?”
宋知念回过头,发现谢医生脸上的颓废并没有比上一次好上多少。
听傅祈安说,谢医生这几天也被傅瑾承折腾得焦头烂额。
傅瑾承在用仪器尝试活动的实验环节都能表现出极高的配合,但是一旦离开康复室回到病房,他的情绪就会因为无法出院而产生比较大的波动。
就这么折腾了几回,就连谢医生想要自己去找宋知念,哭着喊着求她回来了。
“谢医生。”宋知念回头,笑笑:“这几天辛苦了。”
她虽然气愤谢医生把人带走的事情,但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傅瑾承的要求,谢医生并不会如此做。
“没事没事。”谢医生连连摆手:“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看到宋知念正看着熟睡的傅瑾承,只能叹了口气,委婉地解释道。
“这几天他精神不好,下午让他服用了几颗安眠的药物,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醒。”
这一点傅瑾承还是听他们的,他知道自己要听从医生的安排定时服用药物,也会老老实实去复健室参与各项数据记录。
“我知道了。”宋知念点点头。
看宋知念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谢医生从旁边拉了张凳子,摆到床边:“您坐下休息会吧。”
“好。”宋知念点点头。
谢医生叹了口气,离开病房。
随着谢医生的离开,房间之中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方才傅祈安把宋知念送到门口就离开了,临走时就将傅瑾承这几天大致的作息告诉了宋知念,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在傅行止被带走之后,集团中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他还要赶着回去继续开会商讨集团公告和后期的人员调整,临时来请宋知念过来,也只是忙里偷闲赶来的。
宋知念坐到床边,沉默地看着傅瑾承,她从包里拿出那封傅祈安刚刚给她的信。
或者,那不能说是一封信、一封情书。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更像是一封遗书。
一封在不确定自己面对生还是死的时候,留给她的最后寄托。
在那封不长的信里,他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也将自己那三年的痛苦,剖析得明明白白。
“念念,我的一生都在被别人推着走,从年幼时期的父母、到年少时期身后的弟弟、到长大之后身后庞大的集团。我从来都知道,我不能倒下,最起码,傅瑾承不能倒下。”
“祈安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干脆和傅行止鱼死网破,可即使我愤怒于傅行止,我也不能让祖辈的心血被他一人之贪心毁于一旦、不能让那么多的员工因为我、我们的原因失业。”
“谢医生总说我,出了事故还能活下来,还能得到你的原谅,我就应该感谢上天的恩赐了,就不要奢求太多,不要总想着一蹴而就、不要总想着还在试验阶段的手术,不要总想着回到过去。”
可是念念,我做不到。
我从来,没有办法不会怀念我的过去。
“如果我不曾在阳光下奔跑,那我或许不会认为轮椅之上的生活是束缚;如果我不曾站着拥抱过你、如果我不曾度过那般鲜活的岁月,那我或许不会认为只能枯坐着的人生就是荒芜的等待着死亡的过程。”
“念念,我知道你气愤于我出事之后对你的隐瞒,我也知道,你会愤怒于我这一次对你的欺瞒。但是念念,我早就已经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我曾经无数次哀求着试图奔赴死亡,但是每次都被你们连拖带拉地拉回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手术,是一次机遇,也是一次挑战。
“如果我真的没有办法活着走下手术台……请不要为我悲伤,因为那也能证明,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在人生的最后,为所有和他一样的截瘫患者摆脱这样可悲的生活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念念,请允许我的私心。”
“我祈求你能够记住一个名叫傅瑾承的人,在曾经、在现在、在未来的以后都爱着你,他不想让你流泪,所以选择了欺骗,他知道自己自私的欺瞒你的选择是错误的,可是他只想选择走一次自己生命的路。”
即使这条路一去不复返、即使这条路未知而恐怖。
“请原谅我自私的选择,请原谅我自私的爱。”
“对不起,念念。”
宋知念沉默着看着这封信,拿着信的手都开始颤抖。
她沉默地注视了他许久,最后还是将信放到一边,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傅瑾承的掌心之中。
他的掌心冰冷,手腕被完全地束缚在床边的扶手上,宋知念解开他的束缚带,用自己的手心当作他的支撑。
束缚带下手腕上已经是一片通红,在他的手肘上甚至还能看到些大块的瘀青,足以见傅瑾承的用力。
“傅瑾承,你真的是,”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你真的是,疯了。”
宋知念早就知道自己恨不了他,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也是这样。
作为文学系毕业的学生,她就连能想来骂他的话都是最为通俗易懂的疯子有病。
明明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气得要死,明明刚刚说过了分手,可是她却还是会对他心软。
傅瑾承在迷迷糊糊之中感受到了掌心液体的流淌。
她的眼泪很烫,一点一滴地落在他的手中,傅瑾承的手指颤了颤,直到眼泪在他的手心中积累成小潭,他才分辨出了梦境和现实。
是她。
“念念。”
傅瑾承微微睁开眼,药物的作用让他精神并不好,眼前的还时不时正在虚晃着,但他还是侧过了脸,努力想要看清宋知念:“别哭了,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