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野男人可以捡(104)
“不。”贺听澜摇摇头,“如果让我在我朋友的婚礼上祝福他们,我肯定不会说什么一辈子都绑定不许分开之类的话。我会祝他们幸福,现在喜结连理是为了幸福,若是有朝一日分道扬镳,那也是为了各自的幸福。”
傅彦大为震撼,下意识捂住了贺听澜的嘴。
“你别说了!大喜的日子,你在这盼着人家和离,有你这样的吗?”傅彦压着声音说。
“谁盼着他们和离了,我说的是这个吗?”贺听澜差点被自己呛到,“我想表达的是这些婚礼上的祝词有道德绑架的意味。”
他把傅彦拉到一边,小声说:“你想啊,就是因为大家都把‘聚’当成好事,把‘离’当成坏事,才会闹出一些悲剧。”
“我小时候,大概七八岁那会,隔壁家的婶婶总是被醉酒的丈夫殴打。我就劝她和离,多捞点财产走人。”
“一开始她也是愿意的,可是一提出来全家所有人都反对,甚至连那个婶婶的娘家人也反对,就是因为和离说出去不光彩。他们还说什么婚姻就是应该两个人共同经营的,肯定要受些委屈,咬咬牙坚持过去才能长久美满。”
说到这,贺听澜嫌弃地冷哼一声,“说的什么屁话?人为什么要给自己找委屈受?成亲之后过得幸福美满那就继续过,可这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了还经营什么经营,赶紧和离拉倒!而且为什么总要把‘长久’和‘美满’放在一起说?长久就一定美满吗?不长久就一定不美满吗?”
“后来那个婶婶自己也不愿意和离了,她也觉得那些人说得有道理,并且觉得我娘是别有用心,故意撺掇我劝她和离,不盼她好。”贺听澜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委屈了,撇撇嘴,“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莫名被泼了一身脏水。”
“所以啊,我觉得就不该用这种将两个人绑定的话当作祝词。如果人人都相信分别也是另一种幸福美满,这样的悲剧是不是就能少一些了?”贺听澜越说越激动,他已经完全把自己给说服了。
“再说了,反正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那干嘛还要自欺欺人呢?”
傅彦挠挠头,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反对却觉得贺听澜说得挺有道理,想赞同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们只是来参加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婚礼而已,贺听澜是怎么从几句耳熟能详的祝词,一路上升到这么高级的层次的?
其实他早该习惯的,傅彦心想,贺听澜总是这么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但又有他自己的一套自圆其说的怪道理。
傅彦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一向如此,婚姻要一生一世忠贞不渝,生同衾,死同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两个人共同熬过去。
可他也见过很多被“忠贞”困住一生的人。
傅彦的长姐就是这样。
他眼看着长姐在夫家受气,看婆婆的眼色,忍受姐夫的忽视。
那时候他无比希望长姐能够和离,回到傅家,还像以前一样。
可是后来长姐和姐夫真的和离了,她也确实回来了,一切却都和傅彦想的不一样。
所有人都明里暗里地对长姐指指点点,说她是弃妇,说她肚子不争气,说她是妒妇,霸占着丈夫,逼得一个高门贵子连个妾都不能纳。
长姐曾经的闺中密友不再与她来往,见到她的时候眼中尽是嫌弃,挽着自己的丈夫快速离去。
他们的父亲每次见到长姐都没一句好话,说她给傅家丢脸了,说自己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女,对家族一点用都没有。
其他年纪小一些的弟弟妹妹也以长姐为耻,因为他们在学堂被其他家族的孩子笑话,说他们有一个连自己男人都留不住的废物长姐。
傅彦看到长姐回到傅家之后,一天比一天消瘦,眼中没了昔日的光,甚至还比不上没和离时的样子。
曾经那样尊贵典雅的世家嫡长女,只是逃离了一段不幸的婚姻,就落得了如今万人嫌弃的下场。
于是傅彦又开始质疑自己当初的想法。
或许不和离才是对长姐更好的选择?
或许真的像长辈们说的那样,忍忍就过去了?
傅彦不知道,许多事情他也看不懂。
他从小被教育的理念和现实中真正见到的总是那么矛盾,他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
或许也是因为他还太年轻,他的人生还需继续求索。
只是贺听澜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自己是不是也该表达一些什么?
要不然显得自己很呆瓜啊!
谁知道一转头,贺听澜人已经不见了!
傅彦环顾四周,发现刘员外家的大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院子里,贺听澜正逗狗逗得起劲。
“嘬嘬嘬……哎,真乖!”贺听澜笑眯眯地揉搓着大黄狗毛茸茸的脸蛋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然后他把耳朵贴近了大黄狗。
过了一会,贺听澜“哦”了一声,“原来你叫旺财啊!真巧,跟我家狗一个名儿。”
傅彦也走过去,拍了拍贺听澜的肩膀,“一转眼怎么还逗上狗了?”
贺听澜扭过头来,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一脸兴奋地说:“你看你看,它长得像不像旺财?”
傅彦盯着大黄狗看了一瞬,不禁点点头道:“像,确实像。尤其是眉心的这块白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还有更巧的。”贺听澜神神秘秘地说,“它也叫旺财!”
傅彦忍俊不禁,“那确实挺巧的。”
等等,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