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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小美人捡到死对头的崽(2)

作者: 狂吃三文鱼 阅读记录

不过,郦羽的志向倒并不在此。

比起当什么贵君侍君,他更想跟祖父一样入阁拜相。

可如今……

他趴在水桶旁,望向水中映出的自己。

且不说他如今面色蜡黄,颧骨凹陷。而这浑浊的双眼,原本只握过笔杆子的双手也变得粗糙不堪,又红又肿,怎么看都已经不再是十几岁少年,而是成年男子的模样。

所以郦羽当时醒来时,仍是固执地这样跟那人贩子说的。他今年十六岁,是太傅府的人,亦是当今的太子伴读。若能将他送回京城郦府,必有重谢。

那人贩子却冷笑一声,还捋起他袖子,狠狠拧了他的肩头。

“就你这模样,也敢说十六岁?你当老子瞎呢?老子还找过医婆给你验了身了,就是破鞋一个!要不是看你这张脸能卖上几个钱,白送我都不要!”

他后来花了好久,才知道“破鞋”是什么意思。

郦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京城沦落至此的,每日,人贩子对他非打即骂,嘴里满是他从未听过的污言秽语。那些日子熬到他几乎生不如死。就在此时,沈姨就这么把他带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沈姨叨叨絮絮,“那算命的瞎子就说,你是大富大贵的旺主之命,我也不指望你能旺咱家什么,只求你能给枫郎添个一男半女的,好歹让他留个后,你就是老沈家的恩人……”

郦羽浑浑噩噩地想,落脚这药山村,应该总比在人贩子那好过千百倍。总之,先活下来再做打算。便也老老实实地跟在沈姨身后。

谁承料到,那他那身染重病的“夫君”,连口吹喜烛的气都没来得及喘,人就这么两眼一翻,没了。

村里人讥笑沈姨,说她花钱买来的,是个克夫的丧门星。沈姨便总会把气撒在他身上,打得比人贩子还凶。

他手腕上的旧伤,就是那时候不小心留下来的。

旧伤疼归疼,活还是要干的。

郦羽刚来药山村被打得狠了,身子比同龄常人孱弱。如今这个季节真要睡鸡舍,明日铁定要高烧一场。

为了在日落前把这些肥沤完,他卖力地锄了个半坑,又把那些上午跟着沈姨一起从隔壁村收来的牛粪混着草皮树叶,中间叠着粪尿水,一层层铺上去。

直到把活全部干完,皎洁的明月已经悄然爬上山头。郦羽艰难地伸直酸痛的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已是饿得头昏眼花。

沈家只有两亩薄田,全拿来种药了。为了节粮,一天只有两顿。

屋内灯影摇曳,他却看见沈姨正用抹布擦着碗筷。

郦羽犹豫了半天,还是轻声开口唤了一声,“……娘。”

他当初被打了差不多两个月,才肯开口称这女人为娘,“我…还没吃呢。”

沈姨闻言,翻了他一眼,手上不带停的,将碗筷尽数收进了橱中。

“就你这样,我不赶你去鸡舍睡就已经心善善了,你还想吃什么晚饭?”

郦羽张了张嘴,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只是低下了头。

不过,他倒是真的抱着饲料去了鸡舍。鸡舍里那三只母鸡见了他,便咯咯哒着围到他身边。这些母鸡现在不认沈姨,只认郦羽,沈姨一来就立刻四散逃窜。

鸡翅膀也是翅膀,一跃而起时,也是让人抓不着的。

自己要是也真的有翅膀就好了。

郦羽抬头望着月空,怔怔地想着。

他要飞回京城的郦府。

有父亲,娘亲,还有下了朝的祖父,温声说故事哄他入睡。

不像现在的一切,都如同噩梦。

为了噩梦终有一天能醒来,郦羽倒是做了一手打算。

他撒了饲料,便钻进鸡舍,把藏在草垛下的钱袋子偷偷翻了出来,一枚一枚地数着里头的铜板。

这些钱,是他从一年前开始偷偷攒的。郦羽经常要扛着装满药材的麻袋跟着沈姨去赶草市。趁沈姨不注意,郦羽便能从中抠下那么一枚铜板。

到目前为止一共攒了五十一文。

他固然会骑马,可五十文一离买下一匹马还要存很久很久。

而这药山村虽不知具体在何州何县,但沈姨等村民乡音陌生,郦羽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想回到京城到底需要多少盘缠。

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了。有几个铜板傍身总是好的。

他仔细确认铜板一枚不少,又郑重其事地将钱袋重新藏了回去。腹中饥饿难耐,干脆无力地直接躺在了草垛上。

觅完食的鸡都陆续回了窝,其中有一只乖巧地挨着他趴下,郦羽便伸手抚摸它温热柔软的羽毛,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他一定能回去的。他的梦中,父母,祖父,还有那些皇子哥哥……所有人都在,郦羽还是那个刚过没有及冠的太傅府嫡子。

隔日,那熟悉的尖嗓门却又将他从梦中拽回现实。

他猛地一睁眼,便看见沈姨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挥着一根鞭子,气势汹汹地立在鸡舍门口。院外传来毛驴洪亮却断断续续的嘶叫声。

“还睡呢!小崽子,看现在都几时了!”

他昨夜本想眯一阵就回屋,结果不想一夜迷迷糊糊,刚坐起来,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姨嫌弃极了。

“还不快滚去把褂子穿好,冻死了老娘可没钱给你买坟埋。”

郦羽依旧垂着头,只闷不作声。很快随着她一起把装好的药材都搬上了借来的驴车。沈姨坐在前头赶车,他则窝在车尾,远远避开那头偶尔叫声惊人的毛驴。

车上,他却盯着沈姨已经花白的头发,和后脑勺那根破旧的木簪,忍不住道:“……娘,你给我买笔墨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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