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11)+番外
“打个屁,这女人有多心狠手辣,她哥算阎王,她就是罗刹!你刚抬胳膊,她就能一箭把你脑袋射下来!你想想,原本只有秦公的兄弟能封政君,秦公继位后二话不说,把这位直接抬成了第一位女政君了,前无古人,开天辟地!再看看她手里的军权,你就知道秦公多看重她、她有多大的本事了。更别说人家秦公是来观礼的,结果稀里糊涂把人下了狱,咱也不占理啊!”
“李郎那争神赛鬼的脑袋瓜子,这两天怎么稀烂了,净出昏招啊?对了,陛下……萧将军不是带了潮州营在外驻扎吗,怎么都不来支持,靠咱们顶什么用哪?”
“可别提了,要不说李郎昏了头,萧将军一出事,他就把在京的潮州营队伍全派出去找人了,愣是一个看门的都没留下,我个旗手还知道以防万一呢——妈的别聊了,二了!”
秦温吉数到二时,金光门纹丝未动。
秦温吉冷笑一声。
她抽出腰刀,是一把和陈子元配对的公刀。同时,白虎脊背弓起,待令扑杀。虎贲军夹紧马腹,拴紧马缰,准备冲锋。
在她要高喝出口时,城头响起一把气喘吁吁的声音:“大理寺卿夏雁浦,拜见南秦政君!”
秦温吉双眼微眯,道:“叫秦灼和我讲话。”
夏雁浦抬袖拭汗,喊道:“大公一切平安,只是有些苦夏,已返宅中休息,政君安心就好!”
“我要见人。”秦温吉冷声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不开城门,我麾下五千虎贲将士,纵死,也会踏平长安城。萧重光死了,你们掂量掂量,谁有本事拦下我这把刀。开门!”
夏雁浦还要谈判,已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梅道然登上城头,脸上火光闪动,表情却依旧冷峻。他吩咐道:“开门,放行。”
夏雁浦急声道:“这五千甲兵就这么放进城里,万一闹出什么乱子,你我如何跟百姓交待?如何跟萧将军在天之灵交待?”
梅道然说:“有秦灼在,不会出事。”
“秦公刚叫李渡白下了狱!是,现在放出来了,可他千乘之尊受此屈待,心中岂无怀恨?”
“夏相公,秦灼恨的是谁?”梅道然突然反问。
夏雁浦一愣。
梅道然说:“他恨李寒,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别忘了,当务之急,推立新君。”
夏雁浦沉吟:“你的意思是……”
梅道然看着他,“五千虎贲,一把双刃。害之还是利之,夏相公,要看你怎么用。”
城上弓箭拉满,城下剑光涌动。
夏雁浦咬紧牙关,胡须鼓动几下,终于喝道:“开门,请政君入城!”
第6章 二出殡
秦灼回府后,先要上床卧一会。一走近,便见张架子床上两枕两被。
一床大红鸳鸯的缎面被子,是他阿娘甘夫人生前的绣工。一床青灰面的葛布被子,料子硬得很,有时候半夜闹起来,秦灼钻到这床被里,第二天,后背就能磨红一片。
他没什么精神,踢了鞋钻被躺倒。这么半梦半醒,模糊听得院中有人停马讲话,接着就是门帘打响,脚步声放得轻,却听有软垫子落在地上,突然腾地一股风声向床边扑来。
秦灼没睁眼,撂开手去挡,口中道:“昆刀,不能扑我。”
“阿昆。”秦温吉喝止,那头白虎从床前蜷下,哼哼哧哧,蹭他的手心。
秦温吉站在床边,摘下那半块青铜面具。她半边脸美若仙姝,转过头,另半边脸竟是疤痕可怖。这也是她佩戴面具的一个原因。
秦灼少年时断了双腿,一日殿中大火,无人在侧,是秦温吉冲进火海,拚命把他拖了出来,半边脸颊也因此落下疤痕。
她瞧一眼秦灼形容,蹙眉道:“脸色这么差,大热天,怎么汤婆子都卧上了?”
秦灼眯着眼,不答,女侍阿双捧盏热茶给秦温吉,低声道:“疼了半宿,吃下药才缓和些。”
“你想要?”秦温吉蹙眉看他。
“可能吗?”秦灼掀被子坐起来。一只鞋叫昆刀压着,他蹬蹬虎头,叫它闪开。
“不想要就趁势打了,再吃这药,只怕固本固得扎实,到时候打都不好掉。”秦温吉冷冷道。
秦灼踏好鞋,双手捏着白虎后颈皮,冷嗤一声:“眼下这个关头,我要是躺床上下不来,还不叫这满京城的人生吞活剥了。”
秦温吉瞧见他里侧的枕被,问:“萧重光真的死了?”
“死了。”秦灼笑了笑,“妹妹,这不正好趁你的心了吗。”
秦温吉淡淡道:“倒便宜他。”
秦灼脸色发白,两颊却通红,好才开口道:“你怎么断定,他一定会吃那荔枝?”
秦温吉啜一口茶:“我送的东西,你不吃,也不会轻易赏给旁人。有他在,你能不剥一个给他?你剥了,他能不吃吗?”
秦灼睫毛闪动一下,又一下,反而哈哈笑起来:“你不得了,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借我的手杀他,妹妹,你是真不怕他迁怒我,真不怕他杀了我呀。”
秦温吉看着他,问:“他会吗?”
秦灼呼吸粗重起来。
“就算他会,”秦温吉冷冰冰道,“他也死了。”
她五指一拢,转陀螺似的转那只茶盏,“靠天靠地,不如自己。他既然死了,就得有旁的打算。世家那边叫姓夏的递了信,这两天,就要推出个新君人选。听那口气,是有把握了。”
秦灼默了一会,道:“到底是什么人,夏雁浦有透露吗?”
秦温吉摇头,“我还真想不出,现在能推出个什么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