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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162)+番外

作者: 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杨观音不解道:“依女儿看,损人利己易,损己利人难。陛下如此,当是万世难出之圣主,这是大梁之幸。爹爹何处此言?”

杨韬苦笑道:“你是女儿家,不明白。陛下想对世家下手不是一日两日。如果贸然出手,只怕群臣不忿。所以雷厉风行,先从自己开刀。天子以身作则,尚且舍身以济天下,再对世族如何,我们便不能说话了。”

无话可说。

杨峥沉默半天,这才道:“陛下出身草野,对百姓疾苦深为体察。虽居庙堂,然年年下访,岁岁亲巡,古往今来未曾有之。登基以来又陆续下放官员外任……儿揣测,天子早就生了为庶民争利之心。”

都说君臣如鱼水,萧恒眼中居然只有民。

杨峥想起什么,双手都有些颤抖,忽然问父亲:“爹爹是否记得,陛下登基之前曾出的传言?”

杨韬眉头猛地一跳,“你是指……”

“废皇帝制。”

杨观音是闺阁女儿,从未听此言论,一时惊得无话可说。

杨韬正欲开口,忽听门外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传报:“国公爷,咱们姑爷在路上,上柱国许老将军、礼部汤尚书、右补阙夏大郎君……哎唷,还有邓府、王府、崔府,各位相公都到前堂,要找您议事哪!”

杨观音胸中一跳。

京中八姓,齐聚一堂。

***

朔望大朝,三月初一,秋童打开甘露内殿的帘子,先抬手给批了自己一下。

阿双被唬了一跳,笑道:“秋内官,这是什么习俗?”

“嗨,哪里。许是这两天没睡好,眼皮一个劲地跳。”秋童笑着跟她进去,先被兰麝香气冲得蒙头蒙脑。

阿双登时红了脸。如今夜间寒冷,不好开窗,他二人闹完,秦灼便要焚香散气味。一般是点些安息,清淡又好闻,中夜燃了,等日头一露,空气便澄澄得似块玻璃。而今这香料又烈又浓,显然是为了遮掩味道,只怕二人胡闹到近天明。

怪不得秦灼昨夜遣她去陪太子,原来早有预谋。

入殿先见一面一人高的铜镜,上头雾蒙蒙的,依稀还有淡淡的指印。里头照着四片打起的帐子,收整的霞光般。床上被茵揉成一团,地上毯子也湿皱着。阿双低头一看,脚前翻着一只织金帛屐,另一只隔了老远地躺在床边,正被萧恒拾起来,给秦灼穿在脚上,口中道:“今日大朝,都知道你在京中,要么我知会渡白一声给你告假,你再睡一会。”

秦灼这次进京是受封太子太师,光明正大的由头,是故未曾掩饰。但总不能从甘露出来,与天子同辇上朝去。不是个事。

萧恒穿衣从不叫人服侍,如今已穿戴妥当,只差冕没有戴。秦灼却没什么精神,整个人恹恹的,由他半跪着套鞋,自己便将外袍胡乱脱了。阿双一见他前胸后背的印子更不敢瞧,忙低头将他朝服鞋子捧上来。

秦灼眼都没睁开,道:“知道今天有事,你还折腾。”

萧恒摇头失笑,到底当着阿双,没说他什么,只道:“那我再不折腾你,行不行?”

秦灼醒了几分神,自己立起来系腰带,半玩笑道:“不折腾我,陛下要折腾谁去?”

萧恒道:“镜子。”

秦灼脸腾地一烧,挥一只玉带鈎就掷他。吓得阿双忙拦道:“大王怎么冲脸砸呢?”

话音未落,便见萧恒掌心握着什么放下手臂,走到他跟前,将腰带给他扣了,笑道:“小孩子脾气。”

“那是你儿子。”秦灼只草草搽了口,边往外走边从案上拿了马鞭,“牵马。”

萧恒忙吩咐秋童:“给大君备辇。”

秦灼却不听他,说话间已走到殿外,翻身跨上元袍,道:“我还得绕半个宫城——朝上见了!”

许是怕萧恒说他,只闻马鞭一响,角门一开,人便没了行踪。萧恒摇头笑了声,从秋童手中接过冕旒戴上,对阿双含糊其辞道:“东西早备下。”

***

自打萧恒登基以来,秦灼站班倒是头一次。李寒看热闹不嫌事大,老早就在殿里等着。好容易秦灼一路寒暄过来,他才插得上话,向萧恒空着的位子示意:“这么晚?”

秦灼模糊道:“有家有口的。”

李寒见他情态心下明了,便不多问。

秦灼既是诸侯之首,又是太子之师,自然得从前头站。萧恒故意和他错开时间,晚了一刻才入殿上朝,往秦灼处稍微分了点目光,随即若无其事般滑过眼去。

李寒只做没瞧见。

议事照例是他打头,果不其然,渐渐往世家身上去了,但并未对本宗动刀,只点了其中几个旁支说话。李寒还是懂得循序渐进。

今日除了多个秦灼,似乎没什么太大不同。待流程走到“有事起奏”,汤住英便从中出列,持笏版道:“臣有事启奏。”

“臣闻凤州知州奏报祥瑞,有凤凰降世,此为大吉。臣以为,这是上天垂询,需行凤仪。”汤住英道,“陛下登基四载,虽立东朝,却无后宫。天下无母,臣子不安。温国公有次女及笄,京中远闻令名。臣再拜陛下,请立皇后。”

他话音一落,众臣纷纷出列,高声道:“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李寒看秦灼一眼,见他仍持笏立着,脸上看不出情绪。萧恒也未露喜怒,又问杨韬:“既然语及温国公——杨卿,你以为呢?”

杨韬便出列下拜,“小女资质粗陋,岂敢受天错爱。然众位同僚立后之请,臣以为可行。陛下正值壮年,自当选取淑女立为国母,繁茂后嗣,以安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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