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175)+番外
秦灼笑道:“这不是怀上了吗。你如肯叫它姓秦,也不用过到我名下,少君就是它。”
“不是这个事,”陈子元扭扭捏捏半天才道,“你和萧重光这么多年了,对吧。太子也这么大了,对吧。你俩要想一直这么过,孩子……一个不够啊,怎么也得一边一个。”
秦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妹夫,你记得我是个男人吗?”
“我记得啊,这怎么能忘,”陈子元拍了拍萧玠后脑勺,“但这么大个的儿子不也生了吗。依臣的意思,有一就有二,现在殿下也省心,不用昼夜看着。你和梁皇帝当年怎么鼓捣的这个,再如法炮制鼓捣下一个。臣觉得……”
“你不觉得,”秦灼面不改色,“不行。”
“不行?”陈子元摸了摸下巴,故意问,“你不行他不行?”
秦灼毫无愧意,斩钉截铁道:“他不行。”
这边话音刚落,萧恒便赶过来,看样刚下了朝,笑道:“子元来了。”见他们面色古怪,便问道:“在说什么?”
“没什么,问你……”
秦灼尚未说完,萧玠便跑过去要萧恒抱,高声道:“在说阿爹坏话。阿耶说你不行!”
萧恒便含笑看来,问道:“是吗?”
秦灼也微笑看着他,安分道:“行得很。”
陈子元扶着虎笼憋了半天的笑。
第86章 八十一 无二
当夜萧恒吹了灯,秦灼仍在帐中坐着。他便脱履上榻,将帐子拢好,道:“快睡吧,明日你的寿辰,有的累呢。”
黑暗中,秦灼捏着发簪问:“白天的话,你听见多少?”怕他搪塞,又道:“我知道你的耳力。”
萧恒便坦白从宽:“全听着了。”
“你怎么想?”秦灼拈着簪头,和扳指玉石相擦着。他指明语意:“孩子。”
萧恒一时没说话,只轻轻掂着他一只手腕。秦灼低声说:“自从有了阿玠,你再不肯留里面了。”
到底怎么有的萧玠,细细掰扯总是本糊涂账。萧恒为防万一,次次小心,直接不留了。
他和秦灼十指交握,哑声说:“我怕。”
秦灼笑道:“又不是你生。”
“所以我怕。”萧恒吐息很长,连帐子都轻轻动了一下,露出外头青湛的夜色。红帐阴成烟紫,剪切萧恒一片恻恻的影子。
那人影的睫毛似一片檐角,屋瓦松动般颤了颤。他说:“奉皇元年,我赶回来见到你,先试的你的鼻息。”
萧恒好一会没有开口。秦灼听见他鼻子抽动一下,“你生阿玠的情形,阿双同我讲过。”
夜太浓了,但凡有点泪光,都像银珠一般的亮。秦灼听过泣珠之说,却从未将鲛人和萧恒联系过。二者太过悬殊,前者既柔且远,萧恒么,从生里来,往死里去。一身血地从战场下来一声不吭,更遑论落泪。
但今夜,秦灼看着一粒珠子从他下眼睫凝结,在手背上碎成银粉。
秦灼叹口气,轻轻抱住他,慢慢摩挲他的后背,说:“这是我愿意。”
萧恒握住他的手,许久,才道:“那这回我来。”
秦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孩子,”萧恒看他,“如果再要,那就我来。”
秦灼一下子笑出来:“陛下,你是要伏给我吗?”
萧恒说:“当初说好的,都依你。我都行。”
秦灼笑道:“算了吧,我懒,我可不伺候你。再说,换你你就成?你没听陈子元说我天赋异禀吗?”
萧恒还想再说,秦灼已岔开话。他靠着萧恒肩膀,怀念般道:“我怀阿玠的时候,一直以为是个女儿。因为我之前总梦见个女孩,叫我阿耶。”
萧恒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四岁那年,模模糊糊见了一面。”秦灼说到此处话里有些含糊,“……开始的那一次,隐约看见有人扑在我身上。还以为是发癔症。”
……
暴雨倾盆,床帷垂落,他被从轮椅里翻过来。
淮南侯捏住他后颈,将下裳撕裂,问:“有东西吗?”
他脸埋在头发里,哑声说:“……案边,有盒膏脂。”
“浪货。”那时候他腿废了跪不住,淮南侯随手将帐子扯下来垫在他腰下。
床帐撕落,露出一个女孩的身形。朦朦胧胧,似鬼似仙。
身后刮蹭乳膏的声音像剐着他的肉。
女孩扑过来,将自己盖到他身上。
那声音停了。他的胯骨被死死扳住,下一刻,整个人似从中间劈成两半。
女孩抱着他,哀哀哭起来。他反手想给她拭泪,只触到自己撩到肩上的下摆,和令人作呕的湿热吐息。
别哭啊。
女孩子,不要看这些。
他抬手要遮女孩的眼睛,却被狠狠折在背后,疼出一身冷汗。
女孩透明的手臂将他抱到天明。
眼泪灌了满嘴,他一声不吭。
……
萧恒最听不得他之前事,将他箍得发疼。秦灼安抚地拍拍他手臂,道:“真看见脸,是遇见你的那晚上,大雪夜的破庙里。后来我不想要阿玠,也是她在梦中哭,我才心生恻隐。那时就想,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她呢?”
萧恒眉头抵在他耳边,道:“或许阿玠本该是个女孩儿吧。”
秦灼叹道:“所以好哭鼻子。男孩子爱掉金豆不是什么好事。我们注定要走得比他早,百年之后,连个能扶持他的都没有。”
他靠在萧恒怀里,轻轻捏了捏他小臂,问:“你想再要一个吗?不然我们……试试?”
“留下……就能有了?”萧恒犹疑道,“在阿玠之前也……那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