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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318)+番外

作者: 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旧怨。”长乐说,“这秦郡君的姑母正是陛下已故的淑妃,当年颇得圣宠,位同副后,锋芒直压皇后一头。自然,皇后贤淑,应当不会记恨。”

秦灼颔首道:“是。”

长乐在车中,声音有些幽深:“你倒鲜少主动问什么事。”

秦灼笑答道:“多少有些恻隐。”

“宫中可恻隐的事多了,”长乐说,“你若死了,也会有人恻隐你。”

秦灼温顺应是,一双手再度振缰。四年前,也是这双手挽住秦温吉北上的缰绳。

他坐在轮椅里,行动都需要人来帮扶,连声说,等一等、再等一等。

秦温吉当年也穿着这件斗篷,很不合身,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她扒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像要把他印在脑中般,仔仔细细瞧着他的脸。

秦灼伸手替她擦脸,颤抖道:“不要哭,等我接你走。我们一起走。”

秦温吉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好,我等你接我走。”

她说我们一起走。

车轮转动,马鞭挥起,驭者的喝马声中,她的指尖脱开秦灼的手。

他坐在斜阳里,目追车辇,望断四年。

……至此对面不相识。

秦灼深吸口气,宫道中,他双手无声牵紧缰绳。

***

含元殿正午开宴,帝后并驾而至,侍坐妃嫔独昭仪宋氏。宋昭仪却是故燕国昌平公主,燕亡后归于梁皇帝,国色天香,又年轻灵动,如今最受皇帝宠爱。

帝后妃嫔坐于堂上,堂下皇子公主山呼之后分席而坐。秦灼随侍长乐,往对面瞧去。

永王坐在最前面,紧跟其后,是陶贵妃所出的皇三子岐王。大梁亲王及冠婚娶则之藩,岐王还不到年龄,是以仍养在京中。

两兄弟坐得近,永王英姿勃发,岐王则言笑晏晏,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歌舞看了一阵,皇帝开口却先问长乐:“阿囡近日又得好曲否?”

口气极其亲昵,宛若民间父女。

长乐微微躬身,亦含笑道:“近日懒怠,只一曲《凤求凰》,翻作琵琶弦。”

皇帝闻言,竟微微失神,点了点头。

长乐便从秦灼处接来琵琶,竖抱在怀,凭指拨来。

劝春行宫正是内外教坊所属,长乐常年居于此处,一手北琵琶炉火纯青,堪称国手。众人听来,只觉愁肠百转,摧毁心肝,久久无人能语。

一曲毕,御座之上,皇帝已泪落潸然。

卞皇后见状忙道:“陛下怎么这般伤怀?”

皇帝连连叹气,满饮一杯酒,不能回答。

永王见状,不由蹙眉道:“一家子凑在一块,正是喜庆,长姊演奏此曲,未免太过凄切。再说,这曲子是司马相如撩拨卓文君所做,现在弹来,是否不太庄重?”

长乐放下琵琶,笑道:“二弟说的是。”

皇帝却道:“朕听来就很好。阿囡曲艺独绝,当得起教坊叫一声老师。”

这一番说笑,皇帝已开阔了胸怀,笑着对身旁内侍道:“春琴,取那顶十二凤攒珠的冠子来。阿囡颜色好,配她正合适。”

皇帝身边侍立一个年轻内侍,相貌清秀,彬彬若儒生,正是宫中极有头脸的内官娄春琴。娄春琴正要领旨下去,便听堂下长乐打断道:

“请陛下听儿一言。”

长乐不谢恩,竟出席拜倒,叩首道:“儿请爹爹收回成命。”

秦灼会意,跟在她身后跪倒,将长乐换下的翟衣托举返还。

皇帝面有不豫,还未申斥,长乐已哀声泣道:“陛下天恩,儿才得以再见天颜,实不敢招惹言语,污损陛下圣名。这身裙袍实在僭越,儿愧不敢受。”

殿中一时无声。

皇帝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秦灼跟随长乐早晚要同永王结怨,躲也躲不开,便当即叩头答道:“回禀陛下,公主入宫时偶遇永王殿下,吩咐臣移车让路。殿下久不回京,恐怕不识得公主,直言凤驾只称皇后,又是哪里来的中宫,见公主所穿亦觉僭越。公主觉得有理,便改换衣裳,不敢再损陛下圣名。”

他额头紧贴地面,半晌未听见动静。好一会,皇帝方说:“阿囡,你起来。”

秦灼便扶长乐重新落座。长乐满面泪痕,身似不能胜风。秦灼正赞她好手段,已听皇帝大声呵斥道:“萧叔玉,你很好啊!”

永王冷汗直流,忙伏地道:“臣知罪。”

皇帝冷笑道:“知罪,朕瞧你无知得很!这是你的长姊,也是朕元妻嫡出的长嗣。这身冠服,本该由她母来穿。你非但不恭敬友爱,反倒出言侮辱。朕对你宠爱有加,你却叫朕如此心寒吗?”

长乐之母本为宫中禁忌,皇帝口不择言,怒气可想而知。卞皇后忙在旁跪倒,“这孽障出言不逊,妾定当重重责罚。但请陛下念在他久不在家,相必也不知道阿囡回宫一事,饶他这一回吧。”

皇帝仍阴沉着面孔,反倒是长乐伏地叩首,凄声道:“天家最贵,莫过于手足之亲。望爹爹顾念儿,宽恕叔玉。”

皇帝长长叹息,竟走下阶来,搀扶长乐起身,语气竟难得柔和:“好孩子,委屈你,你随朕来坐。”

他携长乐同坐堂上,众人再不敢多置一词。皇帝收敛神色,对永王沉声道:“看在你长姊的份上,朕便饶你这一次。到时候去慧仁太子跟前好好反省自身。”

皇帝从未立储,众人都有些摸不清头脑。皇后纳罕道:“慧仁太子?”

“今天是冬至,是你们的好日子,朕却如何也不能展颜开怀。”皇帝冷声问,“都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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