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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352)+番外

作者: 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秦灼伏地道:“臣不敢。”

“本宫喜欢赌徒的胆气,但要为本宫做事,就不要再有好赌的积习。”长乐旋身返回座上,语气淡淡,“你的话,本宫听进去了。本宫也理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既嫌这东西烫手,便搁这儿吧。”又道:“先养好伤,我同甘郎,还有地久天长。”

这是成了。

秦灼再次叩首,撑地起身,缓缓移步退下。待他去后,祝蓬莱步出长乐身后屏风,轻声问:“娘娘怎么想?”

“此子倒是可堪为用,却也不得不防。”长乐道,“他的身世,查得怎么样?”

祝蓬莱道:“却同他所讲一样,未见纰漏。潮州人氏,因父旧交投奔吕择兰,有物证,也有人证。”

长乐沉吟片刻,也暂且搁下,只道:“你也去同驸马讲,最近不必向他发难,全看他如何效忠吧。”

祝蓬莱却念着另一桩事,“甘棠如今归还虎符,这棘手之物又回到娘娘手里,要如何处置?”

“待不长了。”长乐道,“你当老头儿叫卞秀京提前回京是为了弹压我?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齐军再度进犯,西塞又要开战了。无虎符不得调兵马,他自己就得把真东西拿出来。当初送到我手里来钓人,是他打错了盘算。”长乐面上笑容讥诮,看着自己蔻丹未淡的十指,突然道,“把琵琶抱来吧,我弹给你听。”

***

秦灼走在太阳底下,只觉一脚深一脚浅,日影也是忽短忽长。不知多久才回了西厢,挪步门槛前时,屋内坐着的那人闻声起身迎来,他浑身气力被顷刻抽干般,一步没迈稳,直挺挺往里一头栽去。

阮道生双臂穿过他腋下抱住背部,正见他素衣染红,想是伤口再度绽裂。秦灼仍有气无力地笑一声:“白费你早晨的功夫。”

阮道生不发一言,将他背回榻上,重新为他解衣上药,粘连之处拿剪子细细铰开,料理完毕时,见秦灼伏在榻上,面浮潮红,伸手往他额前一探,只觉烫得厉害,又冰了帕子给他覆额。一番忙活后才重新坐定,阮道生瞧着秦灼的脸,眉心拧起淡淡竖纹。

他知道自己是动了恻隐,但人之恻隐,竟至于斯么?

思索间,阮道生眼前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她正将他抱起来,往屋里叫道:“阿囡,这孩子快饿死了,赶紧舀些热粥来。”

肺腑被热汤渥暖,他睁开眼,像看见了人间。

突然,一柄长刀斩在地上。暴雨越下越大,远处隐有雷声。

鲜血沿刀锋蜿蜒而下,比刀镡还红。

“阿恒!”

女人高声喊他。

她哭着叫道,快走、快走、阿恒。

……

阮道生当即点住自己两个大xue,顿时吐出一口鲜血,那血色黑红。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待神智恢复一些,方抬袖把血迹擦了。左手扼紧右腕,双手仍微微颤抖。

天色已然明亮,云边羲和驭车而过,投下万束金灿日光。光照耀人间,但远离地狱。屋内阴暗如沟渠。阮道生深知,那天的雷雨一直没有离他而去。

***

朝臣不得与亲王私交,文臣尚如此,更遑论拥兵武将。但国舅卞秀京公然登门永王府邸,却无人敢多置一词。

永王正持刀刻梨,见卞秀京来,也起身笑道:“舅舅来得早,用过饭了么?”

卞秀京道:“臣刚进宫看望过娘娘,得陛下恩旨赐宴,用过了。”又道:“臣瞧娘娘脸色憔悴许多,可是凤体有恙?”

永王道:“娘这些年劳心太过,忍让颇多,胸中郁结,总不得好。”

卞秀京便从永王对面坐下,道:“臣听闻过年之前,长乐公主为王爷避行,陛下便追諡皇长子为太子,还当众斥责了王爷。”

永王将梨皮削断,卞秀京便接过梨刀,缓慢地转手剥梨子。永王瞧着他做这活,低声道:“是我一时莽撞,未料爹爹对她如此宠爱,连她手下的奴才都能欺压到我头上。娘娘只道她一个女子无碍储位,便事事容忍,我却咽不下这口恶气。”

卞秀京道:“娘娘叫王爷忍让,是觉得无关夺嫡,故而无妨大局。但臣不欲王爷忍让,亦是因为此事。”

他道:“虞氏父子气焰嚣张,军中处处与臣掣肘。长乐公主虽是女儿,但必定不愿见王爷荣登大宝,手有兵权,未必不会转而资人。”

永王沉吟片刻,“岐王。”

卞秀京将梨子递给他,“王爷要早做计量。”

永王咬了口梨,细细嚼了会,道:“舅舅多坐一会,我派人请君芳过来。”

永王听他要叫吕择兰,不由皱眉问道:“还有一事臣欲请教殿下,长乐公主府的舍人甘棠,臣听说正是吕君芳引荐的。”

永王点头应是。卞秀京道:“此人先是宫宴冲撞王爷,后敢纵车与臣的亲卫公然叫嚣。长乐公主又以虎符相托,想必是委以腹心。引贼资敌,王爷觉得吕君芳确无二心?”

永王笑道:“舅舅严重,甘棠是他受托引荐,也算仁至义尽。君芳伴我多年,他什么个性脾气,舅舅不知道么?”

卞秀京叹道:“非臣不信他,只是他胞弟吕纫蕙便是一介贰臣,自从灵帝朝时他卖了公子檀,时至今日,出仕不成,引多少人白眼唾弃。吕氏有如此劣迹,臣不得不忧心。”

永王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吕纫蕙背主忘恩不假,但若将君芳一概而论,未免冤枉。”

他既如此说,卞秀京也不好强劝,略坐一坐便走了。出门时刘正英在外等候,卞秀京由他服侍上马,叹气道:“王爷心软,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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