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511)+番外
他一言不发,左手从腰间拔出虎头宝剑,右手手腕一拧,五指缠上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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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双伏在桌边打盹,闪电将她照醒的瞬间,她从面前铜镜里瞧见一个女孩子披发赤足的身影。
雨夜阴暗,室中又冷又静,显得有些阴森。阿双不由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后醒转过来,笑道:“怎么还光着脚出去?才醒了这几日,别冻着。”
阿霓答应一声,便从帘边钻过来,抱着被子窝在榻上,低声问:“阿双姐姐,阿哥走了多久了?”
阿双拾起外衣将她后背盖住,道:“十天了。”
阿霓拥紧被子,抬头望向门外。帘子遮住她大半的视线,笼中寂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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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的消息吗?”
“没,”陈子元深吸口气,“来回十日——殿下,只怕是这小子夸下海口,结果牛皮吹破,把咱们坑苦了!这么死扛十日,城中粮草已经用尽,别说打仗,只怕再过几天百姓就要生乱,吴刺史又中了箭,简直他妈的雪上加霜!姓段的要是现在再打,可真撑不过去了!”
秦灼立在城头,面色沉郁,缄默下去。
陈子元觉得不对,悄声问:“殿下,你是觉得……他出了意外?”
秦灼突然眼神一凛,低声说:“来了。”
陈子元向下望去,灰蓝大旗突然涌上阵前,骑队分作两列,一人一马的身影驱向前方。
“她也没粮了。”秦灼说,“最后一战。”
天边雷火如抛灯。
城下陡然被照得一片雪亮。暴雨倾盆里黑马昂然而立,马背上女子不穿甲胄,一袭靛青衣裙,襟口袖口花块挑染,满头满颈白银闪亮。她掐起两指,鼓腮猛地一吹。
陈子元只觉一支尖锐的哨箭擦破耳膜。
城下马队轰然分列,合成一面巨大扇形。齐刷刷的拔剑声里,秦灼微微抬手,城头弓箭拉满。
段映蓝放下手臂,捉起一把黄金大弓。同时秦灼执起落日,再度搭箭上弓。
两张强弓齐齐拉动,如同城门开启的吱呀声划破雨幕。
秦灼立在雨中,红衣湿如血衣,衣袖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堪称优美。雨水混合汗水湿透他的乌黑额发,他眼神锐利,一动不动。
修长手指倏然一松,弓弦强力一震,一支飞箭如同猛隼,向段映蓝淩空射去!
刹那间,陈子元听见“当”地一道金石相撞声。
火光迸溅,将雨夜擦破一道血口。
两支飞箭如同神会,磁吸般射在一处!
陈子元呼吸一沉,秦灼却毫不犹豫,当即探手拔出三箭。间不容发之际,只听他手指飞快拨松,弓弦震颤时已连射三箭。
他要射连珠!
陈子元一个好尚未叫出,已听城下当空响起:
当、当、当!
他没有反应过来,秦灼又捉两箭再手,段映蓝也拉满大弓,连放两次。
箭镞飞袭、碰撞、坠落之声响彻雨夜,黑暗中如同火石擦亮,可称灿烂的火花频频闪烁,又顷刻燃尽。秦灼接连不断的拔箭松弦声就在耳边,陈子元绷紧呼吸,大气不敢出。
六发连珠,箭箭相撞。
好厉害的女人!
一片漆黑里,骤然一道闪电将天地照亮。
城头上,秦灼仍紧握落日,食指指节已被箭羽割得鲜血淋漓。他屏气敛息,雨珠顺睫毛纷纷坠落,整个人宛如无根水都无法浇熄的罗刹鬼火。他背后箭囊已空,却依旧岿然不动。
他低叫一声:“全体将士!”
众人高声道:“标下在!”
“谁能与我死战!”
“愿与少公血战到底!”
秦灼深吸一口气,再度举起手臂。
陈子元却皱紧眉头,叫道:“殿下,再等等!好像有变!”
雷电降落时,一个骑兵策马上前,俯在段映蓝耳边低语几句。段映蓝抬首而望,迟迟没有发布号令。
短短数息的僵持。
长达数息的,死一样的僵持。
突然,段映蓝马鞭一响,又是一道尖利哨声。
城下旌旗一挥,千马齐鸣,诡异凄厉之声震透雨夜,陈子元拔刀的手登时起一层栗。他压低呼吸,眼见压压骑兵拨转马头,黑马骑队如同精魅隐入黑夜,竟这样毫无征兆地缓缓撤退了。
秦灼不敢大意,“雨夜容易设伏,不要出城。哨子再探再报,看段氏又想玩什么花样。”
约莫一个时辰,斥候传来消息:“琼兵的确撤退,在五里之外重新扎营。”
秦灼皱眉道:“有什么变故?”
斥候禀报:“似乎他们的粮草有什么纰漏没能运来,哦,他们坐镇后方的大将军也受伤了!”
陈子元大喜过望,“能叫段映蓝乱了阵脚,想必伤的是她家那位青将军。殿下,萧恒得手了!”
秦灼眉头未舒,忙问道:“我们的人呢?有没有消息?”
斥候摇了摇头。
秦灼神色依旧平静,抬手叫他下去,坐在椅子里没有说话。陈子元劝道:“殿下,他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狼群里能闯阵,在宫中都能杀出来,区区几个琼兵不在话下!你想想,他若有个好歹那粮草显然没有劫成。可如今段映蓝退了,说明萧恒得手了殿下,好事啊!”
秦灼看了看手指,指节上血痕犹新。他拿拇指蘸了蘸血迹,说:“子元,十天了。”
萧恒没有回来。
***
段映蓝兵临城下的危机暂解,但萧恒未归,出去采购的粮食也迟迟未到。守城一战后,城中口粮短缺,百姓渐起躁动,吴月曙左支右绌,数次向各州借粮,却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