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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517)+番外

作者: 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当日有言在先,秦灼散粮之日,即是吴月曙兵权交割之时。如今难关暂渡,秦灼却不要了。

吴月曙有所揣测,心中惴惴难安之际,秦灼提起酒壶,缓缓又满一盏,“使君敬我两杯酒,我还使君两杯酒,算是就此两清。这第三杯,是辞行。”

他温和笑道:“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潮州非吾乡,客自有归处。还请使君善自珍重,愿咱们从今往后,无缘再会吧。”

他也不管吴月曙,自顾自饮完这一盏,仍眉眼带笑,“行程匆忙,我就告辞了。”

一语毕,众人纷纷立起身。褚玉照上前一步向吴月曙跪倒,抱拳道:“多谢使君十年来提携爱护之恩。”

他磕了个头,不待吴月曙搀扶已自己站起走到秦灼身后。

去意已决。

吴月曙忙起身拦道:“是潮州愧对少公,我愿将一州军政托付,只求少公宽宥,再留驻几日。”

秦灼叹口气,问:“使君知我当初为何投奔潮州?”

“少公逃离京都,寻一个养精蓄锐之处。”

“使君也知我如今为何要走。”

“潮州叫少公……心灰意冷。”

“这倒是其次。”秦灼语气漠然,“使君以为我不知你为何拦我?潮州无援无助,我一走就是一座空城,你怕西琼卷土重来不能抵挡,所以宁可自堕颜面向我请罪,也要把我留住。只是使君,我和段映蓝姐弟本就无冤无仇,何必为了潮州惹这一身腥?冤家宜解不宜结么。”

他顿了顿,说:“至于贵地,这些年就当我肉骨头打狗。既喂不熟,我就不若及时止损了。”

吴月曙无话可说。

秦灼放下酒盏,将指头沾的酒水拈干,“使君,你是个极好的父母官,在下敬佩之至,才肯吃这两盏酒。从今往后,我同潮州的恩怨一笔勾销,你我因利而聚,如今为利而去,也算善始善终。”

吴月曙满面惭色,还欲开口,被人突然打断:“阿兄。”

吴薰提裙跨入门中,仍穿一袭青布衣裙,她看向兄长,“叫人家走吧。恶语伤人六月寒,岂是杯酒之热能暖?阿兄将心比心,如此物议,情何以堪。”

语毕,她后退几步让出门,对秦灼俯身跪倒,三拜叩首,声音清朗,道:“妾代潮州百姓,叩谢少公救命之恩。愿少公前路坦荡,无往不利。”

秦灼默然片刻,将吴薰扶起,轻声道:“多谢娘子体恤。”

吴月曙往前一步,到底没有追上去,眼瞧他们几人背影走入夕阳,被茫茫红雾淹没。

***

落日秋风里,辚辚车马驶离潮州。

陈子元按马徐行,在一旁问:“殿下接下来如何打算?”

秦灼说:“我同鉴明商议过了,先南下去柳州。”

“柳州?不就是徐启峰那龟孙子借道的地界吗?”

秦灼道:“我们在潮州的行迹泄露,新君未必不会以叛逆为由斩草除根。但柳州到底是南秦的汤邑,也算名正言顺。和潮州挨得也近,真敌不过,还能就势避回山中。”

陈子元犹疑道:“但柳州也是秦善的地界,只怕……”

秦灼缓慢控缰,双眸微眯,“早晚要交锋。”

“殿下。”陈子元突然叫一声,向前使了个眼色。

秦灼远远望去,双目微眯。

夕阳尽头,一队蓝灰旌旗如同鹄群。被日光映紫的羽翼下,黑马骑兵浩浩荡荡按步驰来。这次的队伍比攻城还要壮大,动地的震颤感令秦灼□□黑马不住踏步低鸣。

队首,段映蓝姐弟并肩策马,看样也瞧见他们,但显然没有退让之意。

狭路相逢。

虎贲军齐齐按刀,在段映蓝行近时,秦灼双腿一打马腹,也迎上去,“段宗主别来无恙。”

“少公风姿依旧啊。”段映蓝啧声笑道,“那几天隔得太远,还下着大雨,都瞧不清面容。今日一见,少公果然容光鲜艳,尤胜好女,倒是曲中唱得保守了些。”

秦灼也笑道:“宗主送我这份大礼,在下喜不自胜,来日必当报还。”

段映蓝莞尔:“随时恭候。”

“听闻青将军身负重伤,实是我的人不懂事,动手忒重了。”秦灼一抬马鞭,“我代萧将军向宗主赔罪。”

“萧将军。”段映蓝双目往萧恒身上一照,哈哈笑道,“还是跟着少公有出路啊,但凡姘上,阿猫阿狗都能谋个一官半职来当。以后若有偷工使懒的,还不纷纷向少公荐席,那才叫青云直上呢。”

秦灼面无不豫,仍笑看她,“我这点微末伎俩,哪比得上段宗主神通广大,亲生兄弟都能共赴巫山,伦理纲常都往脑后抛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宗主是做英雄的人。”

既然做这些口舌之争,那这一仗是打不起来了。两方心知肚明,如今都不是生事交手的时机。

秦灼也倦于和她阴阳怪气,最后颔首致意,“人生何处不相逢,段宗主,先行一步了。”

段映蓝也抱拳,“后会有期。”

两队人马擦肩向背而行,如同冤家路窄的虎队豺群,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打个寒暄就此远去。萧恒又黑又瘦的影子扎在虎贲军里,像头格格不入的伤狼。

落日红得生烟的影子里,他勒马立在坡上,突然一动不动了,乍一瞧,宛如折戟沉沙的一把断刀。

秦灼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

他示意褚玉照率队先行,驱马和萧恒立在一处,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萧恒说:“少卿,我想将阿霓托付给你。你不要一直带着她,给她些口粮,帮她找个正经人家做活,你就去忙自己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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