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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743)+番外

作者: 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文公抬手,擦掉他腮边的荔枝汁水,笑道:“阿耶只盼着,这辈子都用不着。”

秦晟坐在一旁深深凝望。

原来父子之间,可以不是冷眼、漠然、视若无睹。原来世间真有父慈子孝。

或许父子本当如此。

房门轻叩几下,一枚弹丸般,秦晟光怪陆离的思绪被一击而散。他将那把匕首插回鞘中,清了清嗓子:“进。”

褚玉绳端了只盏子上前,随手搁在案上,道:“新下的荔枝,廖掌师请将军尝个鲜。”

秦晟神情点点头,又问:“高三惠安置下了?”

“酒足饭饱,不省人事了。”褚玉绳犹忿忿不平,“他不过一介阉人,巴结上了徐氏夫人才投进大王的门路。什么东西,都敢来压将军一头。”

“他来是大王的旨意,就算是条狗,也仗了天大的人势。”秦晟道,“仔细伺候,能忍则忍。”

褚玉绳道:“将军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不该为秦灼多辩白那几句。不知道这阉狗回去添油加醋,如何同大王编排你呢。”

秦晟一顿,不提这话,只问:“铜铁料清点完毕?”

褚玉绳道:“是,秦灼手中这些东西够解咱们燃眉之急了。”

“他手下众人全部受缚?”

“只走脱了几个,闹不起什么风浪。”

“没什么异样?秦灼也没有安排后手吗?”

“将军且放一万个心。这位殿下同廖东风有死仇,落在他手里这些日已然扒了层皮。秦灼若真有潜伏的部下,就不怕他熬不过刑被活活打死?他进了牢狱这些日,外头没一点风吹草动,哪里像有安排的样子。”

秦晟拧眉沉默下来。

秦灼绝非鲁莽粗率之徒,如今身在敌营,如何也不该给萧恒写那么一封无关痛痒的情信,也不该这么早全军覆没,连个后手都没有。他就没想过,一旦落败,自己连人带铜都会陷入仇敌之手?

见他不发一言,褚玉绳正准备退下,突然听秦晟道:“你堂哥不在其中。”

褚玉绳之父褚石慧是褚玉照的亲二叔,二人自然是血浓于水的堂亲。

褚玉绳笑一笑,对秦晟一抱拳,听秦晟叫他小名:“星郎。”

他指了指荔枝,“把这个给他端去。”

褚玉绳试探道:“将军是说……?”

“传我的令,不许再给秦灼动刑。”秦晟不答,冷冰冰道,“谁叫大王背上纵下杀侄的骂名,我杀谁。”

褚玉绳看他许久,长叹一声,端过荔枝闭门离去。

门声一关,秦晟看向放过荔枝盏的位置,许久,仰头合上眼睛。

***

秦灼有没有吃那盏荔枝,秦晟没有过问,他只问了秦灼的伤口。但听到人没有什么大碍,他又没有过多表示。

自从秦晟来后,秦灼在狱中的日子也松快许多。除却饮食之外,也有干净衣物取用,甚至还给他搬来只小铜香炉。同时,秦晟仍安排狱卒对他严加监视,但从汇报内容来看,多是一些鸡零狗碎:

吃饭穿衣,睡觉踱步,有时候想拾茅草编几个草虫子,但手艺的确太次,遂罢;有时候会拨地上的灰尘写写画画,狱卒上心偷偷瞧过,见他要么写秦善要么画王八,时间一长也不管了。

廖东风日日回报秦灼消息,但秦晟总觉得哪里不对,当即决定,不能再拖,即日启程返回王都。

哪怕这次一回,他多疑的君父和虎视眈眈的兄弟再难放他外行。

也正是在这时,秦灼那边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日暮时分,秦晟正擦拭甲胄,听门上叩了两叩,廖东风不及他允准已提袍入门,压低声音道:“门外有一人献物,兹事重大,下官不敢擅专,请长公子做此决断。”

他神色不对,秦晟不作停留,当即随他出去。未到门前,已听市井一片喧哗之声。

一个满腮胡须的青年汉子手托一张大弓,当街跪在官署之前,高声喊道:“在下虎贲卫郎将冯正康,奉温吉郡君之命叩见秦晟公子!公子声名贵重,郡君历来仰慕,如今愿献落日大弓于公子,请公子饶庶人秦灼一条性命!”

他手中,长弓朱红,雕饰虎纹火焰。

果然是遗落多年的落日弓。

秦晟双目紧蹙,手悬在半空,似接未接。

廖东风低声道:“将军……长公子,落日弓的所属您是知道的,事关重大!”

落日弓为梁高皇帝所赐,当年秦高公开国册封太子,尚未雕刻玺印,便将落日弓相赐。

持落日者,当为君主,至少储副。这是南秦未成明文的条律。

秦晟深深呼吸几下,一挥手,低声喝道:“把这滋事作乱的贼子拿下!”

左右当即上前,将冯正康叉下去。落日弓摔在地上,弓弦微微颤动。

冯正康叫喊声越来越远:“殿下,秦晟殿下,您是仁君明主,望您顾念手足之情,放我们殿下一条生路吧!”

在南秦,唯少公可称“殿下”。

人群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秦晟双腮微微颤栗,深吸一口气,向众人喊道:“晟奉大王之命前来押解秦灼归都,岂敢徇私放人?落日弓如何贵重,岂是晟此身能担?必以此进献大王,请诸位放心!时辰不早,大夥都散了吧!”

他一揖到底,双手将落日弓举到面前,恭恭敬敬抬回府衙。又命廖东风摆设香案供好,这次松一口气。

廖东风见他如此谨慎,忍不住叹道:“长公子一片忠心,大王必然知晓……这些年,苦了您了。”

秦晟打断:“掌师何出此言,人臣人子的本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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