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746)+番外
“多谢好意。”秦灼看向他,“但秦将军,我当初为什么要弃剑受缚呢?”
秦晟双目一睁。
眼前,秦灼笑如春风,“咱们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有一个人进来瞧瞧,你不觉得奇怪吗?”
门外,远远传来叫喝厮杀之声。或疾奔或退避的脚步声杂乱,利刃割开皮肉的同时也破开惨叫,溅在门窗上无数血花。月光穿过窗上鲜血,淡淡洒在秦灼颊上,匀开一抹虚无的血色,他一笑,便像一层厉鬼般的艳光。
“晟郎,”秦灼柔声叫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落此圈套,就是为了等你呀。”
他们动作间打翻盏子,荔枝一个一个滚下案去,汁水血水般蜿蜒到秦灼脚下。等糕饼彻底冷透,门也被自外打开。
头一个闯进来的是所谓撞柱寻死的陈子元。
他额角的确带了伤疤,身上却戴了甲,跪地向秦灼抱拳,“虎贲业已齐聚,铜铁司亦在掌握,请殿下传令!”
秦灼颔首,“秦晟麾下如何?”
“尽数受缚。”
“本州府衙呢?”
“州令已奉官印军印,愿为殿下驱策。”
秦灼笑道:“这几天兄弟们受累,传我号令,分批休整。叫正康带人清点府库,军需辎重分发将士。鉴明去安抚百姓,他惯会讲场面话。你么,你去瞧瞧伤,给温吉写信,叫她按计行事吧。”
陈子元垂首应是,拍拍盔甲站起身,下巴指了指秦晟,“殿下,这位呢?”
秦灼说:“先给长公子去刀。”
陈子元哎一声,快步上前挂了秦晟腰刀,将他上下摸索一遍,确认无有武器。秦灼这才放下手腕,将虎头匕首插入靴边。
陈子元从香案上捧过另一把给他。
秦灼接过,拔出鞘看了看,“我要宴请长公子,先摆宴三天。”
陈子元纳闷,这又是什么路数。他也不多问,会秦灼之意,掩门要走。
“哎,”秦灼叫他,将酒壶递过去,“换壶能吃的酒来,再拿两个新盏。”
房门重新合上。
秦灼整衣坐下,抬手邀他,俨然已经主客颠倒,“晟郎坐。”
秦晟一动不动,“你怎么做到的?”
秦灼拾一枚荔枝剥,“我有内应啊。”
“苏明埃?”秦晟冷笑一声,“他不过一小小都尉,又身陷囹圄不能自救,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偷天换日,将整个铜铁司一举拿下?”
秦灼说:“你猜。”
一张沉脸对笑颜。
不多时,房门重开,门外血迹已清洗干净,酒肉也已奉上。秦晟冷冷看向他为自己添酒的手,道:“要杀便杀,不必费此功夫,我也不会交待任何事。”
秦灼笑道:“忒高看自己。你知道的东西恐怕还没我知道的多。”
他放下酒壶,继续剥荔枝,“我不杀你,晟郎,我还要放你走。”
秦晟眉心拧紧,“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秦灼有些莫名,“我只是要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父鸠占鹊巢近十年,太久了。”
秦晟嘴皮一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说什么?秦善是君你是臣,以臣刺君是为谋逆?对秦灼讲这套说辞,半点脸也不要吗?
“你是明理之人,怎么做,自己好好想想。”秦灼道,“也不必琢磨如何破我的局,不管你是生是死是逃是反,我都有法子,叫秦善死无全尸。除非你现在弄死我。”
他惋惜道:“可惜晟郎,鱼俎已易,良机已失。”
秦灼站起身,这次轮到他将碟子推到秦晟面前,说:“我给你三天时间。往后怎么办,你自己做主。”
他拾帕擦指,摸出虎头扳指戴上,将那团织物一丢,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陈子元一直守在,见他出来忙迎上去,“殿下,真不杀他?”
秦灼瞟向他额头,“不杀——不是叫你去看伤么?不过做戏,你还真撞。”
陈子元掩了把鬓角,“这不是戏做全套吗。帮不上大忙,总不能扯你后腿吧。”
秦灼道:“先去敷药,破了相还想做新郎?——苏明埃现在何处?”
“廖东风把他关在牢里,还没挪过。”
秦灼颔首,“成,等你料理完,陪我去瞧瞧。”
第346章 一一二 内应
锁链摩擦声响起,苏明埃一抬头,在牢门外看见秦灼的脸。
他讶然道:“……殿下?”
几道足音之后,秦灼已一身素白地立在他面前,后面跟着抱刀随行的陈子元。
秦灼上下打量他的形容,叹道:“苏二叔受苦了,这些日牢中有没有为难你?”
苏明埃忙道:“臣受些折辱不妨事,敢问殿下,如今情形如何?”
秦灼从他对面坐下,案上独一盏籽油小灯,昏昏暗暗,跳跳荡荡。秦灼拔下玉簪,拨去积灰,金色灯花在簪头一绽,盛放的光芒照亮秦灼面孔。他轻轻笑道:“二叔能在这里见到我,心中已有了答案。”
苏明埃面色一滞,接着长松口气:“父神保佑,殿下首战告捷,是臣等之福。听闻廖贼竟敢对殿下动刑,臣不能救护万一,到了地底下也无颜面见文公和列祖列宗……”
秦灼拈掉簪头灰烬,“二叔不必如此自责,皮肉伤而已。”
苏明埃颤声道:“臣罪丘山。殿下托付家书,臣本当安全护送,却叫小人坑害,陷殿下于如此囹圄……”
秦灼笑道:“二叔这桩错漏犯得极好。若非如此,我要发作还要平白等些时日。经此一事,也正好将身边的奸细清除干净。”
苏明埃闻言怒道:“敢问殿下,这贼子是何许人?不把他碎尸万段难解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