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788)+番外
***
临近年关,天气愈发寒冷。南秦冬天湿冷尤胜潮州,为免腿疾复发,萧恒睡前睡后都要给秦灼揉膝盖。
夜色已深,陈子元一进帐,见这情形刚要退,秦灼已问:“鉴明回来了?”
陈子元上前低头抱拳,“是。鉴明带人轮番叫阵,秦善就是不肯出战,看那样子是要拒守到底了。”
秦灼冷笑一声:“如今咱们已经兵临城下,他也没有别的援兵的退处。固守不是长久之计,肯定在打旁的算盘。”
他轻轻一嘶,萧恒手上劲道便放松。秦灼双臂倚在枕上,抬头思索片刻,突然道:“这样,不打了,拾掇拾掇过年。你着人去周边采买年货,咱们人多,牛羊好酒不能少,烟花也算上,到时候大夥一块热闹热闹。”
他着意道:“从即日起开始置办。绷了这么久,也该松快些了。”
陈子元会意,“卑职领命,弟兄们少小离家老大回,正想家想得不行哪!”
帐子放落,榻边油灯烧了一半,灯火微微间油脂香气淡淡。秦灼两腿皆在萧恒手下,伸脚踩踩他膝盖,笑道:“你们北边就知道吃饺子。我地地道道的南方胃,那几年噎了个够呛。这回叫你尝尝我们这边的。”
萧恒把药油搓热,给他按揉腿根xue位,“你们吃什么?”
“阿耶一般先叫人上肉燕,我爱先吃鱼生和血蛤。然后生炉子,然后是年糕、糖环,最后吃汤圆。”秦灼道,“从前都是阿耶给我们包汤圆吃。”
“以后我给你包。”
“我还以为你就会下馎饦。”
“可以学。”
秦灼拢一拢被子,“不得了,这么大个将军给我洗手作羹汤,这是我修来的福气。”
萧恒问:“冷?”
秦灼笑道:“我的腿比你的手都热。”
他说着要去拉萧恒的手,萧恒手中净是药油,刚要避,却被他握了个结结实实。秦灼不免皱眉,“天虽冷,到底比北方强些,怎么手比之前在长安凉这么多?”
萧恒笑道:“总归上了些年纪。”
秦灼拈动掌中油迹,“哦,点我。我可比你要长两岁。将军这是暗示我红颜未老恩先断呢。”
他常年被称貌胜好女、质类杨花,平素最耻以此作比,原来情到浓时,肉中刺也能拔出来做调情。
萧恒不讲话,手掌也稍稍抬离,刚要起身去擦手,眼前却扑地一黑。
一两息后,萧恒恢复夜视能力,见秦灼放远熄灭的灯台,倚在行军榻头看他,双眼幽幽发亮。
他低声道:“往后没这等空闲,也就这两天。你不赶紧。”
他两腿一带,萧恒也十分顺从地俯身压下来,两臂撑在身边。秦灼一抬脸,鼻息正好吹在他脸侧,“裤子都脱了,油也是现成的。你……”
秦灼突然出一声,睁大眼睛,一瞬茫然地抬眼看他,下一刻已恢复笑意,匀了匀气:“我还道,将军是个能忍的,原来早就……搭箭在弦了。”
萧恒不讲话,也难得没有先吻,较劲似的盯着他的脸。
秦灼抬头要够他的嘴唇,每次快要触到,那人就突如其来地蓄力。几番下来他也恼了,断断续续骂道:“你长嘴干什么的,不亲……不干了、我睡觉……下去。”
萧恒抵紧他,在呜咽出口前终于堵住他的嘴。
***
秦灼军令一下,全军上下还真采买置办,看上去打定主意要过这个年。连李寒那边的账簿出项上都不是军械粮草,而是新买的鸡鸭腊味、糯米山货,只爆竹和烟花就拉了十车。陈子元还领命从周边城中请了厨子,全等年夜做流水席。
秦灼立在营地前指挥挂灯笼,陈子元避着灯笼穗子,压低声音道:“都准备好了。只是殿下,咱这么大张旗鼓,明摆着下套子给他钻,秦善会信吗?”
“当然不信——再往右点。”秦灼看一盏花灯挂好,“但双方对峙,他一定是先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几时出击也是他一把子的主意。”
陈子元心领神会,“他虽不会全然按咱们的心意,但我们有了动静,他就得岔咱们的空子。这样一来,还是被牵着鼻子走。”
不管先发还是后发,制人才是要紧。
陈子元转头问:“殿下觉得,秦善会在什么时候出兵?”
秦灼不答,反问另一件事:“今年的光明钱也该铸好了。”
陈子元道:“是,铸币司赶眼力,一早来打了招呼,不往王城送,全都送咱们这儿。”
秦灼招手,低声耳语。
陈子元双手一抱,“殿下放心,一定安置妥当。”
秦灼拍拍他肩膀,抬脸看灯,徐徐笑道:“他是过不了年了,咱们么,倒能过一半。”
***
大年夜,烟火光芒开满天际。
秦善登城而望,面色阴晴难辨。哨子快步跑到他身边,跪地拜道:“回禀大王,那边真的连岗哨都撤了。卑职数次查探,的确没有人。”
秦善眉头未展,挥手示意他退下。
卫队长带刀立在身边,上前请示,“请大王旨意,是否今夜突击?”
“我这个侄子,有的是这些算计心思。撤去岗哨,显然是要诱我上鈎。”秦善手按城墙,“数日大张旗鼓操办年夜宴,不就是引我我率兵突出,他好将我一网打尽?”
“大王英明睿智,已然洞察秦灼奸计。只是不知咱们何时动手?”卫队长谨慎问。
“当然是他以为鱼已在鈎,要收鈎离岸的时候。”秦善笑了笑,“他不是想要大公的名分呢,过年了,就给他送些威风的贺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