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51)
萧绍元倒觉得她眼中含泪梨花带雨,甚为惹人怜爱,幽幽说道:“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在北镇抚司受刑差点断了一只胳膊!如今你这般田地,我自是要从你身上一点点找回来。”
说罢,他便使唤打手要把照莹拖走,容珞几人连忙去阻拦。
“萧大人!”
一道声音从人群之后响起,众人回首,只见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负手走出来,“你这到底是奉行公务还是强抢民女。”
男人面容清俊,仪表不凡。
萧绍元狭了狭眸,一眼认出正是东宫的幕僚,詹事府府丞徐修,不免谨慎几分,“这不是徐大人吗?”
萧绍元暴戾成性,惹出祸事来,常有父亲萧阁老为自己兜底,不乏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
骂过的话其中便有远离这位徐修大人,切莫惹恼东宫,若不得太子殿下之令,徐修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萧绍元紧张地环顾四周,只有吵闹的街市和人群,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景物,不见太子殿下身在之处。
徐修看向昏厥的照莹,不免蹙了蹙眉。
说道:“按景朝律法不可暴力逼债,恐吓取财,即便欠的是官地的租铺钱,违者,杖刑六十。”
“凡抢夺人财物者,处以杖一百,徒刑三年,罪等加下来,萧大人足以流放,鄙人会上谏明堂的。”
“你!”
萧绍元咬咬牙,转而命人放下照莹,“此言差矣,本官只是见这丫鬟昏厥,意欲送去就医罢了。”
容珞此时插话:“分明就是被你所伤,在场的人都看着,你就是要抢人!”
虽不识得徐大人是何人,但看得出萧绍元对他所有畏惧,于是抹抹眼泪,有了点底气。
“胡说八道!”
萧绍元怒不可遏,抑不住暴怒的脾性,上前欲动手,徐修一把抓住他举起作势的左臂,语气严厉道:“萧大人,这可不是你的萧府!”
萧绍元的怒火憋在胸口中,与徐修直直相视,手臂被牢牢抓住,进退不得。
天色阴沉,将下雨的态势,但市井街坊人头涌动,围聚的百姓却越来越多。
楼阁高台处。
窗槛前的男人身长玉立,冷冷看着下方被围堵起来的几人,那含泪的女子竟还有心思去护身后的丫鬟。
在旁的李德沛轻瞥太子殿下的神色,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他轻声道:“要不隔日,奴才去接容珞姑娘回殿下身边吧。”
太子转眸睨了他,未语。
李德沛躬了躬身,知道这是默许了此话。
第33章 怎么将她弄哭了。
被抓住一臂的萧绍元想挣脱,却发现眼前书生气的男子比他想象中力大,最后徐修将他重重掷出去。
萧绍元另一臂缠着夹板,行动不便,一连踉跄几步才站稳,当即百姓之中有人叫好。
惹得他怒火更甚,欲上前挥拳又止住。
虽不知徐修为何多管闲事,但愈发忌惮其身后之人,于是只狠狠啐了一口。
萧绍元看向护在丫鬟身前的容珞,恶声道:“三日之后,老子亲自上门取钱,若少了一分,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罢,萧绍元冷视徐修一眼,才带着一行打手扬长而去。
灰云遮蔽,阴沉沉的天色中,转眼间雨水将至,落下几点零星。
冯管家清散走看热闹的人,命家丁把满地的布匹捡起,放回铺子。
容珞则把照莹交托给翠宝,转而朝青衣长袍的男子行礼,说道:“多谢这位大人出手相救,不知徐大人何许人也,改日定登门致谢。”
“鄙人徐修,是东宫詹事府的人。”
徐修泰然一笑,从袖中拿出白玉腰牌,恭礼递出:“县主该谢的可不是我。”
那递来的腰牌,
和田白玉,精雕着五爪龙纹,雍容显贵。
容珞缓缓顿住。
李公公曾递过她一次,
又怎敢认不出这玉腰牌的主人。
徐修神色从容,等着她接玉腰牌,雨滴落在玉面上,顺着纹路晕染开来。
容珞眸光沉了沉。
最终接过玉牌,藏于梨花袖中。
她未再多言,转身入了马车,雨势渐渐落大,行人散尽,市井间的喧闹转瞬荡然无存。
南秋斋。
屋檐外雨落成帘,如丝如缕,将草木都浸在一片潮湿里,雨声参杂着卫氏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声响。
她忧心如焚,双手攥得紧紧的。
喃喃自语:“三日之内怎么筹得出这么多钱。”
西市的十二间铺子是以李夫人的名义开着的,她身体不好,现在全府上下亦都瞒着李夫人,不敢声张。
照莹卧在榻上神智未清,不止面颊红肿不堪,耳朵里也渗着血丝,匆匆赶来的大夫正在为其敷药。
萧绍元那一巴掌下手极重,照莹的耳膜因此被震破,大夫嘱咐,照莹休养期间得远离闹市,听不得吵闹,否则右耳受损,往后便听不太清。
容珞尚红着眼眶,满脸担忧。
跟着她出宫的两个宫女,没过两日清闲的日子,却受此伤痛,心中满是自责。
这时卫氏上前两步,却是着急道:“明日的画舫游湖,姑娘不去也得去了,再不见齐王殿下,莫说诏狱里的叔父,三日后你自己都保不住。”
翠宝听了来气,抹一把眼泪把卫氏推出屋外,愤愤不平:“都因为李家的商铺,我们才受此欺负,如此想见齐王殿下,卫娘子怎么不自己去见见!”
卫氏在屋外顿了顿,自是晓得提此有点不合时宜,只得掸手离开南秋斋。
屋内安静许多,仅剩檐外淅沥的雨声。
容珞一直低垂着眼帘,等到大夫为照莹敷好药,默不作声地转而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