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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长夏(13)

郑嬷嬷暗暗叹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求这一关,李缮莫要苛待。

窈窈吃了点东西后,肚子一运转,她更困乏了,大脑一片稀里糊涂的,脑袋往下缓缓沉,便要与周公相会。

突的这时,外头传来一声:“侯爷安。”

还没等窈窈回过神,门已被推开,李缮踩着六缝靴,身形稳重,除了一身酒气,与迎亲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进了屋后,将门掩上,便在一旁的榻上坐下,一手按在眉棱上,闭着眼睛在休息。

须臾,一阵轻轻的窸窣声后,女子轻软的声音,从几步开外的距离传来:“夫君,可要叫醒酒汤?”

李缮抬起眼,面前的少女正站在一侧,她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细腻如玉的脖颈。

他道:“我没醉。”

其实他今夜确实喝多了,到了再喝一点,就不一定能控制自己步伐的程度。

不过他还保持着敏锐度,所以刚刚他推门进来,他看到她显然是吓到了,煌煌烛火下,她肩头控制不住,轻动了一下,抬起懵懂清润的眼眸,双颊从肌理里透出一抹粉。

说她胆大,还不如初生的幼鹿,但说她胆小吧,她又敢上前与自己搭话,就像伸着爪子,在试探什么。

没得到他旁的反应,她贝齿悄悄咬了下唇。

李缮是男子,自然知道窈窈生得好,尤其是离得近了瞧她,连她桃腮边稚嫩的茸毛,都一清二楚。

只是,他更清楚,她是世家女。

他站起身,没再看窈窈,径直往床帏处走,道:“你睡榻上。”

窈窈:“好。”

她答应得很快,甚至声音有些抑不住的上扬,李缮不由抬起眉梢,看了她一眼。

窈窈也走到了床边,她迎着他的目光,期期艾艾:“我、我取被褥。”

李缮侧身让了个位置。

被子大,还有枕头,窈窈分两次才抱完,她呼哧呼哧小步回到榻边。

碧色的腰巾箍出她的细腰,仿佛一只手就能将她腰肢拢住,偏偏她一无所查,背对着他,塌着腰铺被子。

李缮缓缓挪开视线,看向自己的床上,新房就是他自己的房间,只是换了套被褥。

突的,他看到刚刚窈窈坐过的地方,留了点褶皱。

李缮抬手抚平它。

……

第8章 新妇姓谢

这一夜相安无事,隔日天还没亮,李缮很早就走了,当时窈窈清醒了一下,很快又被困意席卷。

房中只有自己一人,她睡得更沉了,直到郑嬷嬷小声把她叫起来:“夫人、夫人……”

窈窈睁眼,对上郑嬷嬷复杂的目光。

眼看时间差不多,郑嬷嬷进屋,一看到窈窈睡在榻上,就明白昨夜李缮并没有行房,甚至让娇美的新婚妻子睡硬榻,自己睡舒服的床。

天下竟还有这样可气的人!郑嬷嬷真想撬开李缮脑子,瞧瞧里头装的是不是豆腐。

窈窈面颊微红,道:“嬷嬷,其实……他什么都没做,我心里很安稳。”

她对避火图的内容,既羞耻,更多的是惊惧,遑论那个对象是李缮,他的手大,力气更大,甚至可以单手拎起她。

说到底,她还是怕他的,现在就很好,至少他没有粗暴对待自己。

郑嬷嬷见窈窈气色丰盈,眉宇舒展,没有半点遗憾,她松口气,不再纠结,只说:“倒是有个事,得和夫人说一声:昨夜我与冯婆子吃酒,打听到一件我们从未听闻的过往。”

冯婆子是李府院子的管事嬷嬷,她是最早来并州李府的老资历。

这几天,郑嬷嬷让新竹好好和她相处,但冯婆子很警惕她们洛阳来的人,但凡她们问到李缮,她都缄口不言。

不过昨天是李缮大婚,冯婆子高兴,多喝了几杯,才透出一个消息:李缮憎恶世家。

窈窈惊诧:“憎恶世家?”

郑嬷嬷压低声音:“我也惊异,忙问为什么,冯婆子说,七八年前,侯爷的祖父被一群世家子弟害惨了,丢了命。待要细问,那婆子就打起瞌睡。”

李缮今年二十二,往前推七八年前,也就十四五,半大少年。

即使他在战场杀敌立功,在极度讲究出身的大亓,想必是遭受过不公待遇,何况他祖父的死活。

到如今,李缮名震南北,洛阳中也无人知道这段往事,要不是郑嬷嬷借机打探,窈窈更是想不到。

郑嬷嬷:“我原来想,他因谢家毁约,才对夫人如此冷漠,没想到那只是表象,只是,难免牵连你。”

窈窈轻叹,他祖父的死和她没有直接关系,但出身如印记,烙在她身上,难怪李缮对她总是冷漠。

窈窈呢喃:“可是,他在洛阳,和王、萧的子弟,走得很近。”

李缮回洛阳的几个月,与世家子弟把酒言欢,纵马寻乐,洛阳城人人皆知,更是没人会想到他厌恶世家。

郑嬷嬷并不稀奇:“洛阳那般繁华,他禁不住诱惑,也是寻常。”

窈窈忆起李缮幽深的眸光,狂妄却不浮浪,她直觉,如今的李缮才是真的他,那在洛阳,极有可能是一场把所有人骗过去的戏。

至于目的,且看钱夫人已经出了洛阳,李家再没有软肋在朝廷,想做什么,再无掣肘。

想到这个可能,窈窈怔了怔。

郑嬷嬷继续道:“我还打听到了,李缮身边没有姬妾,从来一个人,夫人身边能清净点也是好事。”

世家的大家宅里,公子哥十三四就初探敦伦者,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蓄养十几个姬妾,三两年,孩子就满地了。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李家的简单,是姑娘所求,倒没失望,让郑嬷嬷感到一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