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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长夏(37)

石碑本是雍州云摩寺的古迹,是前朝大师手笔,多年前胡人攻入雍州,将石碑分成十六块,一块块运去胡人王庭,如今李缮把胡人打退,把这石碑夺回来,暂时安置在这。

窈窈书法师从顾大家,知晓顾大家最遗憾没能亲眼见这百字石碑,又因为自己也擅书法,便认真瞧起来。

突的,石碑后伸出一个小女孩的脑袋,她呆呆看着窈窈,惊呼:“你是仙女儿吧?”

窈窈:“……”

白夫人忙斥责婢子:“还不快把五姑娘带下去!”又对窈窈笑道,“这是我孙女,小孩不懂事,咋咋呼呼的。”

窈窈习惯别人因自己容貌的惊艳,不过,像小孩这般直白的说辞,还是让她有些羞赧,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石碑后不远处,白夫人的孙辈正骑着竹马玩打仗,一边高呼:“吾乃素袍,谁敢来战?”

就是郑嬷嬷见得多了,也感慨:“侯爷当真民心所向。”

窈窈轻轻点头。

这日晚上,郡守府设宴,窈窈和李缮一同出席,她挽着惊鹄髻,着一件月白底色三层大袖裙服,额间勾出一朵精致的梅花,娇靥胜花,李缮宽衣博带,眉眼英武俊逸,二人并肩进了堂内,不止因他们是宴席贵客,也因容貌天成,珠联璧合,很是受一阵瞩目。

索性他们都习惯了,席位坐西朝东,婢子摆上支踵,新竹替窈窈挽了下裙摆,窈窈坐好了。

宴席开,窈窈酒量不好,玉樽轻轻沾唇,便是喝过,李缮则面上带笑,一杯杯下肚。

酒过三巡,雁门郡各官员夫人们都退下,窈窈也回别院歇息,她虽然只抿了些酒,总觉得酒气熏得不好受,让郑嬷嬷盛来一盏盐泡忍寒草茶,含着漱口。

她吩咐郑嬷嬷:“给侯爷也留一盏。”

她不知李缮什么时候回来,应该会挺晚,还好她这几日不缺觉,捧了本乐谱看。

临近亥时,李缮回来了。他目光清明,走路步伐稳当,往凳子上一坐,还挺像模像样,但浑身酒气是掩不住的。

窈窈递了那盏忍寒草茶给他,李缮一手按着自己眉棱,沉声:“我没醉。”

窈窈没见过他承认自己醉的时候,她解释:“这是茶,用来……”

听到“茶”字,李缮端着瓷碗扬起脖颈,弧线锐利的喉结上下活动,“咕咚咕咚”他两口喝下茶水,皱起浓眉:“怎么这么苦。”

窈窈:“……”因为是用来漱口的。

她想笑,忍着抿起朱唇,只是她不知道,煌煌灯烛下,她眼底隐匿的闪烁笑意,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分外明媚漂亮。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轻声而温柔地说:“夫君歇吧。”

李缮凝起眼眸焦点,直直盯着她,迟钝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语气不快,道:“你故意的。”

窈窈心虚:“我故意……故意什么?”

李缮突的站了起来。

他坐着她站着,距离几寸却也相安无事,但他一旦起身,占了大片地方,一下拉近两人的距离,灯下影子蓦地重叠一处。

窈窈眼睫一颤,禁不住后退一小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缮垂眸看她退的这一步,这回倒是敏锐了,他从喉头发出一声嗤笑:“放心,我就要去范阳了,不挤占你。”

话音一落,他心下生恼,本没打算提的,不料叫酒意一激,这时候说了出来。

窈窈愣住,顾不得别的了,轻声追问:“夫君为何去范阳?”

范阳国卢氏和太上军争端不休,这时候李缮去范阳,只有这个缘故,窈窈可不觉得李缮是为了帮卢氏。

李缮一声不吭,大步走到榻边,榻上物什早就整理好了,铺着被子,他直接躺下,抱着双臂闭上眼睛。

窈窈:“夫君?”

李缮沉声:“离得远,听不清。”

窈窈:“……”

第22章 远呢,听不清

李缮呼吸逐渐均匀,应当是睡着了。

窈窈看着他山峦般的侧颜线条,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不可理喻,别看这人平时正儿八经,说到做到,但借着醉酒竟能这么无赖。

看来,他早就知道卢氏是她外家。

可他不肯与她交谈,窈窈也无法叫他起来,心道第二日等他醒酒了,她再问他的范阳之行。

结果第二天,等窈窈起来,李缮早走了,榻上也铺得平整,郑嬷嬷说是才寅时就走的,精神奕奕,半点不像昨夜还与将士们喝得醉了酒的。

窈窈咬咬嘴唇,脸颊微鼓,郑嬷嬷屏退左右,让新竹看着门窗,小声问:“夫人,可是怎么了?”

窈窈方小声说了李缮的醉话,郑嬷嬷一惊:“莫不是,要对卢氏做什么?”

窈窈:“我正是想和他说明白些……虽然我不曾答应馨儿请他出兵解围,但如果他帮了叛军,卢氏的日子更不好过。”

那到底是窈窈外家,外祖母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谢李成了姻亲,李缮若要对卢氏出手,至少要和她讲明,何况以他的能耐,去调停其中矛盾,也是绰绰有余,就看他要怎么做。

她对郑嬷嬷道:“今日使节相见,嬷嬷替我找身合适的衣裳。”

……

李缮一大早去雁门郡周边巡查,作为抵御北胡的天下第一关,雁门郡屯兵一向都有两万以上。

李缮检阅了一些精锐的演练,得知汉、胡使节已经见上,他自己是不急,骑着马跑了一圈过过瘾,才回城内。

他下马解了锁甲递给亲兵,就看窈窈候在大帐外,朝他一笑,日光下她肌肤雪白,眉眼细腻温润,如玉雕如绝世画作,美轮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