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笑了笑,没揭穿婆母的嘴硬,她心里有底,郭夫人之邀与她的信有关系,此次定是找机会,商议邀约谢姝和卢夫人的细节。
清隐寺离上党不算远,和以前窈窈、钱夫人来过的天阳观不同,清隐寺略显窄小破旧,寺门还有剥落的漆,来往僧人衣着简单朴素,想来在李缮灭道佛前,这寺庙就不是浮夸的风气。
郭夫人领着一个女子,站在寺庙大门前的石阶,她朝李家马车走来,那女子缀在后面,慢慢走来。
钱夫人下了马车:“你不会等很久了吧?”
郭夫人:“怎会!”她没把话掉地上,与钱夫人寒暄,又将身侧的姑娘介绍给钱夫人和窈窈:“这位是我家侄女,闺名华阴。”
赵华阴眉眼秀美,五官端正,她上着花鸟纹对襟,下着襦裙,臂间挂着一条鹅黄披帛,梳着少女发髻,还未成婚。
她目光淡淡略过钱夫人,带着点轻蔑,却径直朝窈窈行礼:“夫人、少夫人。”
窈窈见钱夫人不查,没好说什么。
一行人步入寺庙,礼佛插香后,窈窈还和郭夫人说了会儿养琴之道,听得钱夫人眼皮差点睁不开。
午饭是在厢房吃的斋饭,钱夫人一边往嘴里塞软烂的炖蚕豆,一边想念猪蹄。
她几次想放下碗筷,不过看窈窈还在吃,便多夹了几筷,不知不觉间,这桌子寡淡的斋饭还真吃完了。
钱夫人纳罕,原来人生得美,还可以下饭呐。
窈窈放下碗筷,拿着白色手帕轻轻擦拭唇角,她要去见郭夫人,没打算瞒着钱夫人,说:“母亲,郭夫人为谢家的事,找我有话,我想……”
果然,钱夫人十分好说话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窈窈道了声是,便带着新竹,一道去了郭夫人的厢房。
二人厢房只隔着几步路,窈窈走到郭夫人厢房外,听到郭夫人在说赵华阴:“……她是刺史夫人,就算身份不正,那也是刺史夫人。还好她没看出你摆着脸色,否则你以为……”
郭夫人的婢子敲了下门:“夫人,谢夫人来了。”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窈窈只做没听到什么,朝那婢子笑了笑。不一会儿,赵华阴先出了门,她脸色不好,对着窈窈浅一福身,疾步离开。
婢子:“少夫人,请进。”
郭夫人屋中烧着凝神香,她面容有些疲惫,对窈窈展露笑颜:“我侄女儿不懂事,今日,我训过了,还望……”
窈窈弯着唇角,笑了笑:“夫人客气,我本也没打算在婆母跟前嚼舌根。”
“不过,我婆母性纯良心善,不介意这么一回就罢了,还望你家姑娘莫再那般。”
能让她听到的“墙角”,自然是郭夫人授意的,试探钱夫人的态度。
郭夫人忙点头:“是、是,侄女儿心气太高,我和夫君也常头疼。”
趁着郭夫人有“愧”,窈窈说:“李家有个事,我想同夫人求解。”
郭夫人:“定知无不言。”
窈窈:“夫人可知道,谢五爷谢翡与我夫君之间的过节么?”
郭夫人:“这……”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郭夫人主要是不知道,窈窈竟不清楚谢翡和李缮的过节。
不过,窈窈若想查,花点儿时间,终究是可以查到的,这也不是什么绝密的事,当初李缮就是靠这件事,逐渐打开了名声。
郭夫人便说:“听闻当年,将军尚且在江南,谢五爷曾拜访萧家。而谢五爷擅枪,而李将军则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枪挑掉了谢五爷的枪。”
窈窈有点惊讶,这件事,谢兆之不可能不知道,但卢夫人和她全都不知。
她缓过神,暂且当一事毕,又对郭夫人说:“我明白了,那邀请我母亲姐姐的事,夫人是有什么不解?”
郭夫人见窈窈将情绪控制得很好,心内羡慕,只盼侄女赵华阴学得三分就不错了,她换了个坐姿,说起正事:“郭家和卢家,本有交情在先。”
“何况你帮我劝了将军,我常感怀在心,你托我所做的事,我定会尽力而为。只是,邀请卢夫人是可以,但邀请薛家谢夫人,可能就难了。”
窈窈:“这是为何?”
郭夫人摸摸脸颊,有些尴尬,道:“不瞒你说,我时常关心洛阳谢、薛二家……”
郭夫人口中的“关心”,算是有些冒犯的探听,得到的消息也会更快,事关己身利益,世家之间向来如此。
窈窈能理解:“请详说。”
郭夫人:“前日才来的消息,薛谢氏怀孕了。”
……
从厢房里出来,新竹笑道:“太好了,大姑娘怀孕了,这可是喜事啊!约摸再过两日,咱们也能收到信了!”
窈窈也真切地高兴,但高兴过后,心里又一片沉甸甸的,她尚且没能有十成把握,让无孕的姐姐出行,若谢姝有孕,那是绝对不能北上了。
可是李缮已经杀了萧西曹,消息,迟早会传回去的。
窈窈轻轻叹了口气,新竹见她喜色渐收,便压低声音:“夫人,要不,咱们求求将军……”
窈窈愣了愣,求李缮么?
新竹话没说完,突的不远处的回廊下出现一个身影,赵华阴半靠在栏杆处,一手扯着栏外栽种的海棠树树叶叶玩。
新竹立刻闭嘴,窈窈知道赵华阴在等自己,她面带笑意,问:“赵姑娘可是有事?”
赵华阴打量着窈窈,因为要进香,窈窈穿得很素,蟹壳青色的对襟裳,外罩一件云白地广袖,没有刻意收束的腰肢,布料迤逦堆积,云鬓楚腰,袅袅婀娜,在古旧的寺庙回廊下,窈窈身上仿佛带着白玉菩萨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