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得以出洛阳,除了拿小产心情郁郁,需要散心为借口,还用她手里拿捏薛家主母夫人一件大事,换得了这次机会。
薛家主母同意,薛家其他人以为她性刚烈,宁愿闹成这样子,也早对她起了休弃之心,只是,薛屏却不肯了。
他死死守着谢姝,薛家人也看不下去,以青州的事务,在谢姝小产的第三天,将薛屏派去青州,好让谢姝走。
不成想,他这时候追了上来。
谢姝拉开车窗户,她盯着大雨里狼狈的男人,目光冷淡:“薛屏,你我二人早无恩怨。”
薛屏面色枯槁,那天谢姝小产,他当时喝太醉,去了隔壁院子睡了,第二日才知道这个噩耗!
事到如今,他只能去留她,道:“有没有恩怨,你都是我薛家妇,我今天不会放你走的。”
说着就想隔着窗户来拽谢姝。
卢夫人赶紧把谢姝护到身后,薛屏抓了个空,道:“岳母大人,今日让姝儿和我一同回去,我日后定待她只有真心!”
他眼底的血丝毫发毕现,透露着祈求之意。
卢夫人心中感慨终是孽缘,谢姝却也不愿躲她身后了,冷笑:“薛屏,我不想和你纠缠,你不要做这么没脸没皮的事。”
薛屏咬着牙根,几乎能嗅到自己口中血腥味,他不甘心!
他挥手,示意他带的护院:“把少夫人带回家!”
顿时,护卫发生争执,但卢夫人和谢姝这边的护卫,只拦了一下,就后撤了,一来他们都是走路,实力比不上薛屏这边骑马,二来,这些护卫里八人是谢家的,四人是薛家的。
谢、薛是姻亲,他们不想起冲突,就罢了。
眼看车头缓缓调动,谢姝气极了:“薛屏,你无耻!”
薛屏只做不知,让人继续动,谢姝却知道不能就此作罢,她撑起一把雨伞,下了车厢。
卢夫人叫她:“姝儿、姝儿!你淋不得雨啊!”
薛屏:“谢姝!”
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伞上、脸上,谢姝却没再看薛屏,她是宁可就这么走去并州,也不愿再被薛屏要挟。
薛屏目光一沉,拍马过来,截住谢姝,他下马正抓她的手,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群人骑着马,乌压压地围住官道上的人。
谢姝迎着骤雨抬眸,为首穿着蓑衣的男子眉眼如刃,亮出腰牌:“并州军杜鸣在此,奉命将卢夫人、谢夫人接回并州!”
第34章 别惯着他
杜鸣亮了身份,薛屏却不信,他拉着谢姝往自己身后藏,谢姝挣扎,手中的伞“嗒”的掉到地上,被风吹着滚了两圈。
她在雨中打了个哆嗦。
薛屏朝杜鸣轻蔑喊道:“你是李缮的部曲?李缮有那么好心?呵,他又是什么身份,配得上与我做连襟?”
李缮娶了妻妹谢窈窈,谢姝不喜家中将妹妹当做筹码,薛屏也一直替妻妹不值当。
如此出言不逊,同行的李家军皆目露凶光,杜鸣抬手,示意众人莫要情绪上头。
他自己下了马,再无废话,突的用刀鞘劈薛屏手臂,薛屏“嘶”了声,疼痛难忍,不得不松开手。
其余李家军一一困住薛屏和他带来的人,把他们封锁到一旁。
薛屏怒道:“你们做什么,这是我们家事,不用你们插手!”又叫护院,“愣着干什么,还不打杀了他们去?”
李家军拔出刀剑来,盯着谢薛的护院,那些护院本就只是民男,习得一点拳脚之术,是完全无法与上过战场的人比的。
光是气势上,他们就落了一大截,何况人数还没比李家的多,纷纷没了斗志。
见状,薛屏咬碎牙也不够,他只好又朝谢姝喊:“谢姝,你不准走!你今日一走,我就写休妻书!”
休妻不是放妻,虽则连年战乱,平民无所谓礼教休、放之分,但对世家而言,被休妻依然是莫大的耻辱,甚至可以逼死女子。
谢姝站在雨中,她咬着苍白的唇,身形僵硬,薛屏当众说着这些话,对她而言,无一字不是用刀刮她脸面。
杜鸣俯身捡起地上的伞,递给谢姝,遮住了雨珠,倾下的伞面淅淅沥沥掉着雨水。
她浑身都冷,没什么力气再和薛屏对峙,便看着眼前沉默的男子,语气微寒:“你说你是李缮派来的,我如何信你?”
杜鸣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拿
出一封信,信封有些被雨水润湿了,但谢姝依然一眼认出那是窈窈的字迹。
她无声松一口气,接过伞与信,道:“多谢杜将军。”
杜鸣面色冷漠:“称不上将军,请称副将。”
谢姝点点头,没再说话,她转过身,衣裳虽然被雨淋湿而垂坠,背脊却挺得极直,清瘦而优雅,像是掉入泥潭的白鹤,高高仰起凝霜傲骨。
杜鸣看了一眼,缓缓收回目光,又命人换下牛车。
薛屏见大势已去,再顾不得体面,又哭又笑:“谢姝,你会后悔的,你一定……”
自有人堵住他的嘴巴,杜鸣转身刚要上马,却看地上一方茜色的手帕,被凌乱的脚步踩进淤泥里。
他蹲身,拾起那方手帕,拂去泥污,帕上藏着一方海棠绣花,海棠花艳而不妖,离得近了,雨水与泥土外,似还有一股花香。
李家亲兵:“杜将军?”
杜鸣垂眸,将手帕塞到袖中,道:“走吧。”
…
回到马车上,卢夫人心疼死了,换洗的衣裳都在后头的行囊里,忙叫人翻了一件拿进车里来。
她关紧车窗,用布巾给谢姝擦头发,谢姝脱下被雨水弄湿的衣裳,自己换上衣裳,她冷得哆嗦,卢夫人埋怨:“太不仔细了,今个儿起你不得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