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春风一度后(2)
金鞍玉勒,眉目如画。
传闻果然不虚。
月思朝失神了一瞬,心中瞬时有了该如何下笔的灵感。
她果然没有赌错,被百姓称之为“武神”之人,又怎会伤及她的性命呢?
她心情尚好,不禁多瞧了这万中无一的面庞片刻,本试图窥见一丝险些伤人的歉意,谁料却从这张看上去无甚情绪的冷脸中瞥见一丝厌烦。
长得虽不错,但人也就那样。
她迅速得出结论,对他的好感顿时降至冰点。
不过左右是她冲撞在先,拦了他的马,虽说他的确有些傲慢,但连她嫡姐都能仗着嫡庶长幼找她的茬,更何况是慕昭这样的天之骄子?
能理解,京城本就是拜高踩低的地方。
月思朝无意生事,她飞速起身,垂首福了福身以示抱歉,赶忙退让回了垂柳边上。
她本以
为这只是一个小小插曲,慕昭很快便会打马而过,却不曾想男人未动,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再有下回,保不齐就丢了命。”
说这话的时候,他抚了抚马儿的鬃毛,神色虽淡,尾音却拖得低沉绵长,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
月思朝愣了愣,一时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
但她知晓他话中绝非善意,她不喜欢这样的揣度。
她虽不爱生事,但也从不怕事。
于是她抬眸,语气中稍有遗憾道:“早听说侯爷战功彪炳,却不曾想数年过去,如今连路上的百姓也难以避开了。”
“不过这样的弱点您也肯不吝相告……还是多谢了。”
她欲言又止,旋即神情晦涩地抬眸望他,面上虽挂着感激而又敷衍的笑,可慕昭还是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狡黠。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他眉心微拧,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见秀丽的指节握住伞柄,转身悠悠离去,指尖略带薄茧,裙摆沾着尘泥,水色的布料随着轻移的步子摇曳,像是一朵自俗世中飘远的云。
慕昭目送那朵云消失在街头拐角,觉得自己活了二十二年,从未如此吃瘪过。
她话中的阴阳之意不要太明显。
若他不勒马,要么是在倚仗身份恃强凌弱,要么便是策马技艺大不如前——可若一个武将连自己的马儿都控制不了,又该如何上阵杀敌呢?
这招借力打力使得不错,四两拨千斤似的驳了他的话,没让自己成为城门前的笑柄。
不过,这也恰暴露了一点。
她笃定他不会真的罔顾律法,草菅人命,才故意拦了他的马。
不然怎会有人为一把不值几两银钱的破伞,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她这样的姑娘,慕昭不知见过多少。
时下文治盛极,民风较为开放,女子追求心仪的男子再寻常不过。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他出门在外,总有京中闺秀试图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
一开始只是朝他丢过些香包锦帕,见他从不回应,便学会了假意摔倒,祈盼他伸以援手。
起初他心善,扶过几回。
被骗得多了,便学会了视而不见。
没想到,如今这些女子已经发展到不管不顾,拿性命来博他印象的地步。
他在沙场出生入死,自知生命可贵,对这样满心算计、不择手段的人,素来没什么好感。
慕昭冷淡地收回目光。
*
自城门前见过慕昭一面后,月思朝很快便写完了堂姐要的那篇绮梦。
出于私心,她在话本里把慕昭塑造成了一个阴晴不定,暴戾恣睢之人。
玉兰树下,月思朝自袖中小心翼翼抽出纸页,忐忑递给堂姐,在一旁等着她验收。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月姝瑶半晌不说话,只捏着纸页抿着唇,面色愈来愈红。
月思朝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心中愈发地没底。
怎么办?
她该不会生气了吧?
堂姐若是不喜,觉得慕昭不是她笔下的那种人,让她归还那只镯子,该如何是好?
毕竟她已经把镯子给当了,还拿钱买了米和肉。
算了,大不了多去季公子那里接些笔墨活计,点灯熬油地把钱赚回来补给她。
她破罐破摔地想。
有了心理准备后,她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道:“瑶瑶姐,你觉得可以吗?”
“那个……你,你再替我写几篇吧。”
月姝瑶的脸更红了,她折起纸页,收入袖中,自精致繁复的头饰里拔下一只玉簪,递予她时手指仍在微微颤抖。
“我,我很喜欢。”
月思朝短暂愣了一下,忙不迭地接过:“啊……?”
很喜欢吗?
可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呢?
连怜香惜玉都不懂。
转念一想,大伯是朝中的二品大员,月姝瑶能见到慕昭的机会要比她多得多,自然要比她更为了解。
她抬眸,试探问道:“瑶瑶姐,你也觉得慕昭是……这样的人?”
“自然不是。”月姝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月思朝哽住,心虚地连带玉簪一同推了回去:“那……”
月姝瑶按住她的手:“正因他不是,所以我才更喜欢你写的这个。”
月思朝一头雾水。
堂姐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你都不知道……他是个多冷漠的人!这些年来,不论是京中美人还是贵女,甚至不少江湖门派的大小姐,皆尝试接近他,朝他示好过,可他从未回应,甚至连句话都懒得讲。”
“你想,这样一个谁都懒得搭理的人,却会在床榻之上把你绑起来,居高临下地掐着你的下巴,多刺激啊!”